第13章 新婚燕尔
宋清疏瞧见她凝眉紧皱，半句话也没吐出来，不曾想到沈知意是个买不到好玩物件，也会暗自神伤的人儿。
他好似发现了他人看不到的另一面，眼中笑意便也是从未散过。他伸手轻拍沈知意的头顶，安慰道，“若是找不到，便去别处，再不济，来我家中，珍宝多得是。”
去他家？但凡有一样物件入了宋清疏的眼，他也就不会站在河边跟个望夫石似的，也不肯回去宋家过生辰。
沈知意摇摇头，脑袋有着温暖的触感令她安心不少，思绪也如荆棘被人斩断般开阔了。他既是教书父子，又怎会有嫌弃书多的道理？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定会喜欢。”沈知意一言一凿都心心念念着宋清疏，善于伪装的她，在此刻却早已卸下防备，声音已如寻常女子一般，见着心上人也温软了起来。
她记得几日前曾路过一小书屋，布置虽简陋了些，但种类可不比寻常官家少，可书屋主人脾气古怪，今日也不晓得会不会敞开门。
据说这主人只欢迎清贫人家进去，旁的愣是边边角角也碰不到。这愈发引得沈知意好奇，可不得逮着机会去嘛。
宋清疏也没说什么，沈知意要去，便跟着她去就对了。
沈知意总是喜欢在犄角旮旯里找到好玩的的东西，跟着她出门，便是跟寻宝藏一样。
起先宋清疏原以为，沈知意又会带他去什么花天酒地的小巷子，但到了才知，是个热闹的普通百姓的街巷。
里头孩童打闹，饭菜飘香，烛光依依透出，照得他在看沈知意时都以为是在梦中，飘渺梦绕。
但唯一不同的是，有间屋子清冷得诡异，连人都绕着走半分，沈知意迫不及待地拉着宋清疏的手，前去敲门，敲门声响，但并未有人来开门。
她郁闷住了，前几日还敞开着门，今日倒是紧闭了，莫非出去和娘子过节去了？
“怎的没人啊？”沈知意叹气无奈道。
“这屋子清冷得很，你确定没找错？”宋清疏多爱疑虑，也恐怕沈知意找错了地方，烟花声在耳中响起，连他的声音都模糊了几分。
“错不了的，前几日还见过呢。”
她记得真切，前几日确实有几人进出这书屋，倒是未看见这书屋主人半分，还未踏进一步，就被出来的人好言轻劝，说不欢迎她这身打扮的人进来，还是快些走吧。
一大着肚子的妇人路过，凑巧听见了两人的疑虑，便好心上来解释道，“这位郎君和你家小娘子呀，来的真不是时候，这人乞巧节都不在屋中的。”
妇人言语爽朗，沈知意的嘴角几乎都要掩盖不住翘上天去了，这不摆明着说他们是夫妻嘛。
但她悄悄瞥了一眼宋清疏，面部平和表情淡得跟木刻似的，她反而有些低落了，怎么几句话都能点出她的小情绪。
“我们今日才来此地，确实不知，多谢婶婶。”宋清疏一本正经回复道，相较他平常教书时的淡然，他此刻却端着一副主人家的模样，面色拘谨得像块木头。
可他面部寡淡的表情似块面团子糊在了她的眼中，只留下了他是不是介意那妇人这么称呼他们的想法。
宋清疏面部俊朗，为人谈吐也得当，温文尔雅又谦逊，哪个人家不欢喜呢？
妇人盯着这一对新婚燕尔，嘴上笑容就没停过，她自顾自地拉着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她轻拍沈知意的手背，茵茵笑道，“姑娘生的这般好看，也嫁了这般好看的郎君，可不能再扮成男子模样了。”
沈知意自以为自身伪装天衣无缝，奈何最近频频出了纰漏，老是被人瞧出女子身，她面皮薄，被夸的脸红得似樱桃，还没说出几句话来呢，倒是又被妇人截胡了。
只见那妇人不断摸索着沈知意的手背，嘴上疼惜的话噼里啪啦打到宋清疏的耳中，“哎哟哟，小郎君，人家姑娘面皮子生的这么好看，手上你可舍得让她这么遭罪哦。”
平常拔草采药惯了，她这些小伤小疤都不怎么碍事，也没涂药，就留在那儿了，确实不怎么好看，可这些都是她自个儿捣鼓出来的，也不关宋清疏的事。
沈知意心虚面热，忙解释道，“婶婶，不关他的事，都是平常我采药不小心弄的。”
妇人不知情也就罢了，但宋清疏面皮子却是更厚了，说出来的话也是没脸没皮了，他的药香扑鼻而来，熏得她晕头转向的，也不懂跳脚反驳了。
“确实是我的错了，不该让她这么四处游荡干活伤了自己。”他倒是没了方才的拘谨，另一只空闲的手自然而然地覆上了她的手背，虚虚吹了口气，眉眼弯弯疼惜道，“平常就不许你四处走动，如今有婶婶教导，该听话些。”
沈知意忽地就怔愣在原地了，有风悄悄钻进她的耳朵，她清晰地听到了宋清疏对她宠溺的话语，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夫妻，连眼神都是那么像。
她的眼眶忽地就变红了，毫无预兆。
沈知意是个听不得甜言蜜语的人，虽常常沉浸在沈家很多人的关爱中，但很多人对她的评价都是闹腾，该找个人嫁了，才消停。
宋清疏的手也顿在了那儿，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还是自己摸她手又占便宜了她不欢喜，眼睛红得像个吃不到草的兔子，虽然兔子眼睛本来就红。
他小心翼翼探寻道，“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不高兴了？”
妇人一副“我知晓”的模样，眼神对宋清疏也有些责怨了，想来这小娘子眼眶红红的样儿，这郎君指不定在家里怎么虐待她呢。
她也是女子，知道许多女子嫁作妇人的不易，天下男人不管是模样俊不俊朗，都是那副死样子，活脱脱像她家那位懒鬼模样。
“今日节气呢，不想这些不开心的，来婶婶家吃些东西吧，热闹得很哩。”
安远县的百姓大多热情好客，虽过的不算富足，但生活也有滋有味的，沈知意从小就在大街小巷里和这些小门小户的人都打交道，也不拘谨，婶子要她进去，便也跟着进去了。
而宋清疏只得灰溜溜的跟在后头，一言不发，当真自己是做了什么错事头也不抬，一副思过样儿。
妇人里院打扫得干净，还有一小池荷花，边边角角都种上了不少花花草草，给这朴素的里院増了几分生机与素雅。
一条街的人儿都是在一块儿吃饭的，确实热闹非常。
里边有几个孩童，本是打闹模样，见来了穿着都与他们不大一样的人，都瞧个新鲜，纷纷凑了上来，不同于私塾里几个顽童，他们也显得乖巧些了。
“这两位哥哥长得好生好看。”
“要不要去和他们玩。”
“那位白衣哥哥面善，黑衣哥哥好吓人，像个乌鸦似的。”
……
小小顽童，也懂面不面善
小孩子多数口不择言，他们只知晓该说什么，并不理会其中利害。已然不知被说了多少遍长得像乌鸦的宋清疏听到了，还悠悠哼起了书经道理，他今日心情好，不跟人多计较。
原是吃了糕点的沈知意，肚子就是半饱的状态，可是这婶子热情邀请，也不好意思抚了她的意，本是纠结两难的地步，但这巷中她听到了门吱呀的声音，就猜测是不是书屋主人回来了。
她原也不知找什么借口开溜，宋清疏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虫，立马佯装歉意说着自家父亲还得需要他们二人赶紧回去，晚了耽误时候，便该斥责了。
婶子也是颇为遗憾，但嘴上手上都不闲着，她把自家做的糕点塞了好几包在宋清疏手上，才愿意让他们离开。
沈知意一踏出门，这紧着的一口气儿才松了下来，倒也不是说什么，只是今晚委屈了宋清疏，明明是他的生辰，却还要受人不明不白的批责。
“婶子这么热情，倒是错怪你了。”她说的不假，就连饭桌上婶子便一直在说什么，男人就该对女人好点啊，更何况是大户人家的，害的她一旁的叔叔，话都不出一言，只是闷头吃饭，老实得很。
“没错怪，确实如此。”宋清疏坚定回道，他确实不大欢喜她一个女子把自己弄得满手疤痕，每每瞧见了，他的心又疼上几分。
今日甜言蜜语听得多了，沈知意整个身子都飘飘的，乞巧节来卖戏本子，果真是个正确的选择，让她知道了宋清疏这以书作伴的呆子，也会有不得意的时候，也会有那般愁容露出。
沈知意措辞还未组织好，只听见旁的一声忽飘来一句“朱门肉臭的家伙，就该死了干净！”的话，震得她浑身鸡皮疙瘩满身。
那话分明是咬牙切齿说出，是该带了多大的仇恨。
他们两人一并看去，却只有一着青色长袍的清瘦男人，坐在门前一端，面前有个火盆子，里边的纸钱灰烬徐徐飘出，那火光照得男人一暗一明，像副诡异的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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