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辰快乐
能让宋清疏欢喜之事，那就是在热闹非凡的日子，携心悦之人，共度良辰。
拎着蜡烛打更的小哥路过，敲敲打打的锣鼓，提醒了他过了三更，夜深了，露重，沈知意不自觉的把身子缩了起来。
“怎么在这儿也能睡着”宋清疏浅浅地弯了弯嘴角，面上却是止不住的喜悦，就连声调也变得轻快许多。
宋清疏抖擞着身上的余灰，方才搬旧书时积了不少，他背靠沈知意身子一弯，双手抬起她的手臂攀在了自己肩膀，沈知意整个身子都倚仗在他身上，跟许安道别后，他就这么把她背回去了。
过了三更的安远县，摆摊子的小百姓心满意足地收着摊子，偶有几人敞着手心，跟自己的娘子谈论今日挣了多少，明日便带她去买新衣裳。
他忽然也对这平淡之事，产生了艳羡之情。
宋清疏掂了掂背后传来的那股子重量，他脑子涌现出一个想法，希望这条路再远一点，最好，走到他与她都白发布满，皱纹满身。
真可谓清风不知意，早已绊人心。
沈知意有意念醒来之时，只留着小梅一人的大脸入了她的视线，她搔了搔自身墨发，明明刚刚她是留在那个书阁打扫的，怎地回来了，做梦了
她这么一想，倒恍惚起来了，原是与宋清疏的种种，皆是梦啊。
“小姐，方才那俊郎公子，可是背着你回来的，喏，还给你留了本书呢。”
小梅咧着嘴笑道。她本是听着阿七的书信，说三更便在府邸门前等着接小姐，没曾想一俊公子背着小姐回来了。
一对如壁画的人儿，她满心祝福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沈知意循着视线，看到了那本《灵唤》，她捧在手中，书的厚重感传入沈知意的心中，她几乎开心得心都要炸成麻花了，今日发生的，不是假的。
随意翻了几页书，她又想起来还没跟宋清疏说句生辰快乐呢，于是便着急忙慌穿上鞋子，沈知意稳稳踩实了穿上的布鞋，蓄力般问道，“那人走远了没？”
“才放下小姐不久，小姐就醒了，应是没走远。”小梅见这架势，脑子打起了转转，小姐又要出去了，便又跟她言，“老爷睡下了，小姐放心。”
沈知意点了点头，像只兔子似的冲了出去。以往她跑得这般快，只有在她抢戏本子的时候，那是她必要拿到的东西。
现下，是为了宋清疏，那个整日穿着墨色衣衫，泡在书房里看书的呆子。
街道上有稀稀拉拉的几人背着包袱走着，见这清瘦男人跟发了疯般狂跑，特意让开了些，嘴上也没留几分德。
“赶着投胎呢。”
“赶着见娘子吧，七夕刚过……”
赶着，见宋清疏。
沈知意揣着本《灵唤》往宋府那处跑去，之前留了心眼，多走了几遍，她路段熟悉，叫她摸着黑走，也知晓往哪儿去。
一个墨点大的人物随着她走进变得越来越清晰，她的心绪飘得越来越多，沈知意每跨一步，心就沉重一分。
她想跟他说跟他过七夕，很欢喜，跟他清扫书阁，很欢喜，跟他一起吃饭，很欢喜，跟他干什么，她都欢喜。
都说心大行动小，沈知意憋的好多话，都沉在了心底，她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已笑到最满，还双手递了那本《灵唤》。
“生……”辰快乐，想必沈知意就着衣服找人已然是闹过许多乌龙了，她不辩形态，不辩走路习惯，是个相似的就攥着衣袖把话儿都要都出来了。
沈知意僵着脸面，愣是说不出话儿来了。
那年已半百的老头显然不知是何事，大半夜的有人拍着肩膀，还以为见鬼了，他步履蹒跚地走着，嘴里还絮絮叨叨着，“大半夜的，就该听老婆子的话，还真撞鬼了。”
她才从睡梦中醒来，意识昏昏沉沉的，错认人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竟是个老头子，沈知意兜着本书抿抿嘴，她确实该去找个大夫看看眼珠子了。
最多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宋清疏腿上莫不是长了马腿，一溜儿烟便跑没了。不如去宋府送给他吧。
宋清疏背着沈知意回沈府后，特意抄了近路赶回宋府，七夕已过，他足足有两月未踏入私塾，先前看进去的书，都记不清是何内容了，该温习一下了。
教化国家栋梁，得从小娃娃抓起。
过了三更的宋府，依然有不少下人在浣衣打杂，七夕刚过，他们忙碌的也不少。
宋清疏脚踩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儿，一路撵进了他常用的小书房。他是个守时的，与人承诺的事，绝不会过了那约定的时候。
宋民今早就与他说过，七夕节到了，他的生辰也到了，他想给他过一次生辰，望他早些回来。
可哪一个生辰，他是回来的，都没有。
他的心，只要这天留在了宋府，只会无数令人生厌的画面充斥着他的脑海，尖酸与嘲笑的话语比那尖刺还扎人，扎进了他的心里好久。
果然，一推开书房，一包包甜腻的点心堆在宋清疏常用的檀木桌上，他柔和的眼神转而凌厉了起来，变化速度之快，连他自身都没察觉。
宋清疏三步并做两步直走到那檀木桌旁，捏着那些还未拆封就已飘香四溢的点心，放到了角落旁，任它腐朽，他也不会吃它。
宋民在厢房内，早有下人告知三少爷回来了，但他也只是听着，之前的每一个生辰，他都没有吃过一口点心，是他不该那么做呀。
小厮见宋民紧盯着兵家法事用的书籍，听到关于宋清疏的消息也只是淡淡的，但人不一样，眼神的细腻变化，他都摸在了眼里。
“老爷，今日三少爷回来的时候，笑得开心得很哩，不必担心。”小厮心思细腻，跟了宋民多年，他了解宋民在想什么，只是主仆情分，也不便多言。
宋民举着茶杯的手一顿，飘飘浮浮的茶叶与着茶杯的抖动，就和着茶水，尝了好大一口，他爽朗一笑，道，“开心好啊，开心就好啊。”
即便是平淡如水的日子里，宋清疏也只会在看书时，才会不吝啬他的笑容，更何况是令他痛恶的生辰。宋民心思缜密，自家儿子许是有心悦之人了。
宋民倒有些心思，想见见那个令他自家儿子有笑意之人了，若是个女子，那便更好了。
沈知意拖着混沌的脑子走了一路，宋府大门紧闭着，她出来得匆忙，未带攀爬用的工具，只能走正道了，也不知宋清疏睡下了没。
她搔搔脑袋，轻呼了一口气，才拍响了那大门，敲门声渐大，沈知意的心跳也渐快，被猛虎追赶，她怕是也不会抖得手都冒汗了。
猛虎心思简单，但宋清疏是个人。
半夜了，两个在里门看门的小厮都有些困意，但都被沈知意的敲门声一下子敲了个清醒，那个稍矮的询问那个稍高的小厮，“今夜早已过了三更，哪儿来的敲门声啊？”
矮小厮双腿发软，古怪戏本看多了，他对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这会子，听到敲门声，多半是鬼来上门讨赏呢。
高小厮不屑写满一脸，这矮子看多了那些废物戏本，变得真是神经兮兮的，他往矮小厮身上凑了一巴掌，“哪儿来那么多鬼怪，开门！”
矮小厮平白挨了一巴掌，心里也委屈得很，但也去乖乖开门了，他记仇道，“就只打我，还抢我的饭！”
“你只知道吃，别该吃坏了，脑子都不好使。”高小厮一身短打，但却也双眼瞪大了一下，心思却浮在饭上了，平日里我有抢他的饭吃么？
沈知意原以为夜深人静的，大家伙该是都睡了，也没人来开门了，心一下子灰溜了，但还是不甘，欲多敲几下，还没人来，她便走。
矮小厮颤抖着双腿慢慢打开门卡着的厚实木栓，若是一个白面鬼扑了过来，他可真招架不住啊。
“废物点心，我来！”高小厮见他慢吞吞的，便把他推到一遍，手脚麻利的打开木栓，他胆儿虽大，但见到一身白衣的沈知意时，确实吓了一大跳。
“哎，门开了。”沈知意惊呼道，门内有两个小厮正守着门，只浅浅开了一道刚够一个人进去的宽度。
“请问你家三少爷睡了么？我是他好友，给他带了东西。”
沈知意的装束、面料、搭饰，都是好面料，更何况还是小有名气的玉面公子，两小厮并未拒绝，若是来了个衣着破烂的乞丐，来找公子，怕是连拍门都不准，影响宋府。
矮小厮见沈知意跟见了金银珠宝一样，他的戏本可是矮小厮可是买了不少，可见他的狂热程度。
矮小厮两眼发光掐媚道，“是玉面找公子啊，公子刚回来，您稍等啊。”他平常吃得不少，哪会要干活了不是躲得欢溜，这会子倒是积极上道了。
高小厮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吃吃吃，该跟你那戏本过一辈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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