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争论
祝英歌自马文才离开教室就有些魂不守舍。
下课之后，祝英歌正要回寝室，祝英台一把拉住了她。“英歌，我没想到马文才是这样一个性格恶劣的人。要不然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祝英歌脸上没有表情，说“我考虑考虑。”说罢一个人走了出去。
回到寝室，祝英歌看着马文才的衣服书籍，想到自己与他相处的时日，难过地蹲在地上。
她想到马文才的三从四德之说，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这样看待女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子又如何，女子就只能被关在家里。即使一身才华，也要因为性别被刁难吗？”她开始怀疑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
从小她循规蹈矩，努力做一个乖巧的女儿和妹妹。她知道这个朝代对女子的偏见，但她一直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做出一番成就，照样可以获得别人的尊重。
可是今天谢先生的遭遇，却让她不由得心生沮丧。马文才的话似乎还在她耳边回荡，想到此处，祝英歌不愿再面对马文才，起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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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才到练武场时，天色已黑。只见他走路七倒八歪，手里还拎了一瓶酒，原来是喝醉了。他一路生气的踢草踹石，口中念叨着“他们敢，他们敢！”却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他试图站起来，又因为脑子迷糊再次摔倒。“哈哈，都欺辱我！都欺辱我！”他摸到手边一块石头，狠狠扔了出去。
“啊”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正是在练武场发呆的祝英歌。“谁这么讨厌，乱扔东西。”祝英歌本来就郁气在胸，突然被砸，委屈的流下眼泪。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找凶手，却发现了躺在草里的马文才。
她扭头想走，却被马文才拉住。“祝英歌，今天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马文才的眼眶泛红。
“今日分明是你咄咄逼人。我为何要和你同流合污？”祝英歌生气道。
“我咄咄逼人？女子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她这样抛头露面，成何体统？”马文才果然还是坚持他的理论。
祝英歌本来不想与他争辩，听到他又这样说，终于忍不住道“‘就应该？’早在上古时期，人们不知其父，只知其母。男女共同劳动，狩猎放牧，可没有你说的三从四德。”
“时移世易，现在是晋朝，讲究尊孔……”
“圣人母亲颜徵十七岁嫁与叔梁纥，在二十岁便成了寡妇。叔梁纥原有一妻一妾及九个女儿、一个儿子。他去世后，他的正妻大权在握，虐待妾室和庶子孟皮。颜徵毅然带着孔圣人和孟皮离开了孔家，去到鲁国国都曲阜，从此开始独立谋生，将圣人培养成一代大家。我问你，若是颜徽按你所说，这世上可有圣人？”
马文才似乎被问住，他沉默不语。
祝英歌继续道：“相传《诗经》里《燕燕》为其春秋时齐国公主庄姜所作：“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不及，泣涕如雨”，开万古离别之祖。圣人可不会如你一般迂腐。还有卓文君、班婕妤、蔡文姬……”
说着祝英歌的声音逐渐低落下来。是啊，这些人都是当世无双的一代才女，但是能有善终者不过寥寥。
卓文君嫁给司马相如“当垆卖酒”，却等得休妻纳妾的结果；班婕妤才情满满，与汉成帝相知相惜，为避赵飞燕姐妹只能常日侍奉太后；蔡文姬在逃难中被匈奴所掳，流落塞外，留下血泪名篇《胡笳十八拍》、《悲愤诗》……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女子以德以才闻名于世。世人也多称赞。纵有不满之人，也多为心胸狭隘之辈。马兄博古通今，必然知晓这些才女事迹。我一直以为马兄不过有些恃才傲物，没想到今日才发现你也是这样目光短浅的人。”
祝英歌回头看马文才，“若我为女子，必然像谢先生一样，不理会狗屁的三从四德。不嫁人又如何，学识是我立身的根本，而不是依靠丈夫或者其他人。当世男子多妻妾成群，本来也不是良配。”
“你……”马文才似乎有话要说，又沉默下去，眼眶泛红，似有眼泪闪过。
祝英歌见他这样，感觉自己也太过激动，想到马文才对自己的照顾，又徐徐道：“我知道文才兄胸怀大志，向来以自己的排名为傲。你今天这样顶撞师长，不怕影响自己品状排行？”
马文才眼神微动，放开了拉祝英歌的手，仰头又喝一口酒，躺倒在草地上。
祝英歌本来想要劝他回去，见状只能也坐他旁边。马文才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祝英歌却朝他伸手。马文才不解，祝英歌挑眉道“酒来！”马文才只能无奈的把酒给她。
祝英歌将酒放在嘴边，喝下一小口，然后偷偷将酒倒了。
夜色阑珊，马文才只是看着夜空思索，没有发现她的动作。等他回过神来向祝英歌要酒时，祝英歌却给他一个空瓶子。“借酒消愁愁更愁。文才兄的酒没有了，不如和我说说你的心事。”
马文才丢开瓶子，双手垫在头下，看着夜空发呆。
祝英歌只能也随他躺下，看看天，看看旁边的男子。或许是夜色醉人，她竟然睡着了。
“祝英歌，祝英歌”恍惚中好像有人再叫她，她却不想理会。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宿舍床上了。她连忙看看自己的衣服，见内衣还在，松了口气。起身环顾四周，却不见马文才，只有银月在一旁整里东西。
她有些头疼，担心马文才今天继续闹事，赶忙让银月去打听学子上学情况。
银月回来后说道：“公子，今日王蓝田等人发现女工们正在课堂听谢道韫讲课，讲的正是那首《木兰辞赋》。王蓝田气不过，带人把女工们赶走。马文才正好也来了，竟然给谢先生下跪赔罪。谢先生也胸襟宽广，原谅了他。正好山长赶来，镇压了闹事的学子。”
祝英歌听闻此事，暗自高兴。她想要收拾东西去上课，却感觉自己头重脚轻，浑身怕冷，如同突然进入寒冬，估计是自己昨晚感受风寒，想要去医舍看病，又想到因为马文才罢课，女工罢工，现在王兰大抵也不在，只能吩咐银月给她煮了些离家时准备的药物。
她躺在床上，身上忽冷忽热，却渐渐神志不清，昏睡过去。
马文才从学堂回来时，见到的就是祝英歌蜷缩着，发丝凌乱，面色苍白，两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带着一些平时不容易察觉的媚。又见她双眉微蹙，顿时有些心疼。他赶忙上前，用手放在祝英歌的额头，感觉手下皮肤发热，猜到祝英歌是生病了。
他想要找东西给祝英歌降温，祝英歌却突然拉住他的手，用脸轻轻蹭了蹭。
马文才顿时如同雷劈一般，他犹豫一下，抽回了手，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看着祝英歌，手中似乎还残留着刚刚与脸颊相触的痒意，手不自觉的轻碾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又尴尬的红了脸。
银月此时正好端着药进来，见马文才站在祝英歌身边，急忙过去，把马文才挤开，“马公子，我家公子生病了，高烧不退。但是现在不知道医舍有没有人看病。这样一直拖着，我很担心公子的身体。”她表面解释祝英歌的病情，马文才却听出其中的埋怨之意。
马文才知道事情是因自己而起，也知道祝英歌也是因为自己生病，心下想着，丢人也不是这一次了，便是再与王兰道歉又如何？
“你照顾好你家公子，我去找王姑娘。”说着马文才便匆忙出门。只见他三步并做两步，很快到了医舍。
医舍因为今天学子被镇压，已经开门。但是女工和王兰看见马文才时，也是一脸不满，直接将他无视。
马文才无奈，只能对王兰说“在下马文才，因为昨日之事太过鲁莽，惹怒了姑娘，向姑娘赔罪。”
王兰见他此举，只能道：“你有什么事？”
马文才说：“我室友祝英歌不小心生病，此时正高热不退，希望王姑娘随我去看看。”
王兰见他面带焦急，也不好再耽搁，就收拾了东西和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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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寝室，王兰诊病之后，对马文才和银月说：“他这是感受风寒，我给他抓几副药吃就可以了。”说罢写下药方，让银月和她到医舍取药。
室内只留马文才和祝英歌两人。马文才走过去，低头看着昏睡的祝英歌，说道“傻子”。
此时祝英台和梁山伯却突然进门。“马文才，你要对我弟弟做什么？”祝英台惊讶道。
原来两人下课后先去安慰了女工们，祝英台见祝英歌没有上课，不放心她，专门过来看看。
马文才只能起身道“英歌生病了，我看看他的情况。”
英台听闻，赶忙上前，见到祝英歌的样子也是十分心疼，便道：“我想留下来照顾我弟弟。”
马文才心下有些烦闷，便道：“我的人当然是我照顾。”说罢便摆出送客的样子。
祝英台气不过，想要把祝英歌带走，但是又怕加重她的病情，只能在梁山伯的劝慰下气鼓鼓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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