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仇卿几近是连拖带拽才把陶苒带到了后厅，明明听说会有司机师傅送她回家，却很难就此放心。
“你确定司机送你回去是安全的吗？”
加剧她内心不安的是这名醉酒女人萎靡不振的断音。
“不好意思啊苒姐，我刚把车挪到门口”推门而入的男人嘴里念念有词，抬起头来看清楚搀扶着陶苒的人是仇卿，先是一愣，而后咧嘴朝她笑了笑，“好久不见啊仇卿，变漂亮了。”
仇卿这边同样吃了一惊，没想到陶苒的司机正是刚出道时公司给自己安排的那位。
从出道起便担任仇卿团队司机的章超，于六年前因载着艺人赶赴活动现场的过程中发生了交通事故而被当时的经纪人解雇。
而今居然成了陶苒的司机。
“好久不见，超哥。”
章超只比仇卿大一岁，两人虽多年未见却默契依旧，而这默契尤其体现在驾轻就熟地将陶苒塞进车子时那过于连贯的动作。
司机师傅先一步打开车门，用手捂好车顶边缘确保头顶安全，递接动作在三秒内完成，女演员又自觉为歪在座椅上的醉鬼盖上大衣做好保暖工作。
扣好了安全带之前还不放心地又提了两下大衣，抚抚平整。
“今天纪妤不在我还怕出什么岔子呢，哦，纪妤是苒姐的秘书。”章超见时隔这么久仇卿一套流程下来依旧不带一丁点迟疑，气氛突然变得好笑了起来，两人忍不住同时举起手来击了一掌，“还是老团队最有效率。”
和记忆中一样熟悉的人，随着时间推移、身份转换变成了陌生的关系。
多想回到十年前，自己还是个不肯听话节食的新人，章超还是个趁着没人发现偷偷跑到便利店帮她偷渡方便面的毛头小伙，陶苒则像个识破两个小鬼互相包庇只能哭笑不得的大家长。
而现在，只要关上车门他们便将是各奔东西的两路人。
“后边还有安排吗？”章超念旧，熟人见面除去高兴也没想太多，自然没有察觉到仇卿突然之间的低落，挽留她时还是扬着那很有代表性的露出虎牙的笑，“一起吧，帮我看着点苒姐，先送她，再送你。”
已经耽误了十几分钟时间，仇卿满怀愧疚接起齐沛雯的电话，没想到听筒里传来轻松的语调。
“你猜怎么着，真的在车里找到了！我现在身轻如燕~”
“那就好。”
仇卿松了一口气，负罪感可算没那么大了。
“你怎么样？好半天了还没有消息，需不需要我去洗手间捞你呀？”
女演员扭头看了看没过两分钟就把自己调转了个方向的“一滩烂泥”，忙上前一步拽住就要滑落到地上的大衣。
她撒了个小谎，说自己遇到了朋友想叙叙旧，晚些时候会送她回去，但仔细一想又好像没有撒谎。
对方刚发出一声疑问，便被她用急匆匆的告别挂断了电话。
一路上也没怎么叙旧。
章超说起这几年在外头拉过大货、跑过专车，前年在加油站偶然碰到了陶苒，于是便给她当了专属司机。
刚轮到仇卿讲一讲近况，陶苒的酒后大秀开始了。
离席半小时发作，时间都和从前一样卡得正正好好。
“嗯——热死了小妤关空调！”
真是人前霸道人后潦倒。
“小妤不在啊章超、章超！”
仇卿稍没注意，陶苒便一个垂死醉中惊坐起，双手扒住前排靠背狂摇了几下。
“在了在了，放心姐你没上错车啊，我这就关空调，仇卿你管管她。”
“她这症状怎么又严重了？”女演员将醉鬼拉回身边，对方像没了骨头一样半个身体都倒在她身上推也推不走，“喂，头还晕吗？想吐就提前说，别吐我身上。”
“也别吐我车里。”
章超适时接上。
“要造反吗你们两个——我告诉你仇卿！你以为我现在管不了你了是吗！”
“行啊苒姐，还认得人呢。”章超忍不住和仇卿打完趣才回答之前的问题，“比以前能喝了不少，酒疯也跟着一起翻番了呗~”
仇卿很想让身上的女人老实点，也只有这时候能细细把她看上一遍，同时又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事与愿违，车子从高架上开下来后，陶苒便一直闹着想吐，在路边停了好几次才进小区。
望着刚进家门便踉跄着冲进厕所的背影，章超担心家里不留人会出事：“要不你陪陪她？你在我还放心一点，她最近很少喝成这样了，等酒醒了可得数落她。”
“嗯”
仇卿感谢多年不见的章超依旧对自己百分百信任，却很难相信自己今晚的一切行为动机单纯。
曾经有无数个可以提出离开的时机，但她都选择了放任自己的贪心吞噬理智。
为什么不能大方在心底承认自己就是想见她。
否则也不会仅仅因为电梯旁的巧遇便特地跑到年会上，即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办法和她多说一句话也还是想见她，最后还紧跟着她离场，这一跟就跟回了家里。
“唔我胃口疼”
仇卿烧了一壶水，又自食其力翻出半盒胃药来，是在玄关的五斗橱找到的，陶苒喜欢一进门就把手头的东西塞进抽屉里。
36岁的人了，一小片药还是要咽两回才成功。
女演员伸手帮对方擦了擦喝水时滴到下巴上的水滴，又折腾了一通把人从客厅转移到卧室里才有功夫叹气。
“你干嘛？别脱衣服，就这么睡吧。”
仇卿把眯着眼睛坐起来解扣子的人按回床上，西装外套早就不知所踪，浅色衬衫皱皱巴巴的，衣服下摆整个掀起来露出半边腰来。
别闹了，她受不起。
“你才干嘛嘞，我要洗澡。”
“你连直线都走不了，站也站不住，洗什么澡啊躺回去喝完酒别随便碰别人，这样不好。”
仇卿想离那双乱抓的手远一点，又怕离得太远陶苒失去平衡摔到床下去。
“有什么不好？你、仇卿，你从马背上摔下来我还帮你洗过澡呢~怎么不能碰了？我就碰”
“啧。”
“嘿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二次发育了啊？”
仇卿惊愕，这姐姐喝醉了不光撒泼打滚，怎么还添了这种毛病。
然而还没来及回嘴，对方凑到她眼前直勾勾盯了一会儿，又恍然大悟了。
“哦——没有啊不好意思。”
？？？
“谁谁谁说的？！我有没有二次发育用不着你管吧？”
女演员侧过身去想要捂住胸口，低头瞧了瞧自己明明穿得严严实实，完全是被一个醉鬼耍了。
这人可真有意思，一两句话就能把人反复冒犯，是不是以为年纪大几岁就不会挨打啊？
然而现实是仇卿正在被对方当成猫咪狂撸。
五分钟过去，撸猫人又想起自己最初想做的事。
“放开、放开我——我要洗澡！不洗澡我会臭的”
等到陶苒放弃挣扎终于昏睡过去，仇卿也累出一身汗来。
是自己想多了。
遇上酒品这么差的女人，哪怕自己再没有定力，也没那个闲工夫做错事。
女演员跑去洗了把脸，趴在床边静静看了会儿老板的睡颜。
“你喝醉了跟谁都这么闹吗？”
她想起被对方叫做“小妤”的秘书，又想起热搜上出现在混战里的每一个名字。
“哪有”陶苒似乎是在回答，但用后半句证明了对方只是在鸡同鸭讲，“放心吧姐姐比你能喝姐姐能保护你。”
呵，吹牛。
“那为什么扔下我走了？你真有那么忙，还是故意装作看不见我？”
仇卿曾想过要当面问陶苒的。
可日子久了，胆子就越来越小，有些话也就越来越说不出口。
“看吧，哪怕是醉话都不敢回答我。”
仇卿等不来答案，便轻轻牵着陶苒的手入睡，也如愿以偿在梦里也见到了对方。
只不过梦的内容并不怎么样。
雪天，她开着车，身边是极力克制冷静却还是忍不住瑟索的陶苒。
陶苒很难再往前迈出一步，那么就由她去砸开那个混蛋的门。
前不久才满怀欣喜居中挂在墙上的婚纱照，视线下移便是难掩放纵痕迹的床单，稳稳倚在床头的陌生女人，留给陶苒的只有男人那两句丑事被撞破后的不耐烦。
“想退婚就退吧，还来得及。”
所有人都收到了请柬，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
仇卿挡在陶苒身前，争吵声渐渐消失，除了电视柜旁的花瓶，她什么也看不见。
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血是黑色的，空气中也没有任何甜腥的味道。
于是她便知晓这只是一个梦。
是梦就好，她还能替身边的女人擦擦眼泪，还能提醒对方不要被地上的碎片扎了脚。
女演员醒来时，女总裁正偏着头站在浴室门口擦头发。
一改昨日不修边幅的形象，变得和年会上的那位一样陌生。
就这样面对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先开口，一双写着清醒的眸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低头瞅着对方的脚面：“我猜你也不可能记得昨天的事，总之以后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微妙的气氛里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慌了神，那个无比从容的女人又瞧了她几秒钟后终于移开了视线。
“嗯，”陶苒应得漫不经心，又把下一句话说得好似家常便饭，“走的时候小心狗仔。”
仇卿曾在睡前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依旧被这冷漠噎得险些说不出话。
“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她感受到了将自己的情绪完全暴露出来的鼻息，现在再控制恐怕为时已晚，“难道你之前都是这么打发人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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