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次相遇
乞巧节甚为热闹，天没入黑暗中，爆竹声响起，人们的心情也愈发兴意盎然，这个日子本就是和和美美的与心仪之人成双成对，好歹也要过一天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玉面公子我要十本。”
“我先来的，我要二十本。”
“做人懂礼让，是不是这个理啊？”
…………
沈知意和司六的书摊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厚涂脂粉的女子，嬉皮笑脸的纨绔子弟，连拄着拐杖的大爷大娘都来凑上几分热闹，她只觉被脂粉味包裹着头晕。
“不急不急，该给的不少你们一本。”沈知意挥着手慌乱递着戏本子，书摊不断有细碎银子丢下，令她手忙脚乱的，今年来买戏本的人倒是多了不少。
方才司六传信有个朝廷中人命他抄些命案本子，想来也是怠慢不得的，只好让他先行离去，小厮阿七又带着沈刻之这个总是喊饿的家伙去买些糕点，只留她一人驻足书摊。
这般凉快的天气如今倒也出了几分细汗，她胡乱用手抹了抹，又开始递戏本子，偶尔有人跑来问这是甚么东西，她也会耐心回答一下，得个客人也不错。
“阿姐，我回来了。”
沈刻之糯糯的嗓音喊得沈知意糟乱糟乱的，现下忙得很，她也顾不上沈刻之，只得摆摆手，回道，“叫阿七陪你玩，阿姐忙着呢。”
若不是大了点，沈刻之还跟沈庆堂说要跟着她出去过乞巧节，她才懒得带他出来。出来跟个祖宗似的，要吃这个要吃那个，净是来添乱！
“阿姐，我可是带了人来帮你的。”
“行了行了！”沈知意可了解沈刻之的脾性，有好吃的便会贴上去，哪里懂得什么人间险恶。
但她还是抽空瞅了一眼。
沈刻之捏着一块糖画吃得正欢，鼓着圆圆的眼睛向沈知意邀功。
他右手被一只修长的手牵着，墨色衣袖在她此刻看来格外显眼，她收着碎银子的手有片刻怔愣，墨色衣袍如画刻入脑中在梦中不断揉碎复刻，忘不了。
沈知意身子一麻，全然听不进周围人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来，想要瞧清这人面容，一如眼，男子干净模样显现，他憨厚地向沈知意点点头，这不是小厮阿七么？
啊，原来不是他啊。
她的心有一刻偷偷纠了起来但又缓了口气，矛盾复杂的情绪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沈知意又很快调整好心情，想归想，戏本子还是得卖。
“这衣裳不适合你。”穿着平白乱她心智，该打。
小姐忽而兴奋忽而失落，令阿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小姐了。
阿七再瞅瞅旁边人端正站立的样儿，心里不禁唏嘘，他这般不讨小姐欢喜，连穿个衣服都不得心意，还是个斯文儒雅的乖巧书生呢。
阿七眼神暗示那杵在他一旁自顾自地盯着自家小姐的男子，虚虚抬手凑近他的耳边道，“公子，我家小姐脑袋瓜装的木头，需得踢踢才开窍。”
方才沈刻之拉着他一道去买糕点，还碰上了曾经教他书的夫子，不顾礼节非要拉着他来凑热闹。瞧着他抑郁不得志的模样，得给他点小点子才行，不然小姐何时才嫁人。
“沈二公子，可需要帮忙啊。”许久不见，依然心动不已，女子束着高发，洁白手腕不断伸递本子，令男子喉结微微一动。
声音如弦拨乱了沈知意好不容易镇定的心，那音色如水滴滴滴答答掉落在她耳中，她眼皮子颤抖不已，再次抬眼看去。
宋清疏一如既往的墨色衣袍，他面皮子轻轻勾勒的一点笑，就能让沈知意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是她以往碰见谁都没有的，不过眼下添了几分乌青，显得更为憔悴些。
沈知意心仿佛被扯了一下，莫不是因为自己？那日打他的巴掌，他不计较，她反倒记得清楚。
沈知意遮掩着面目的红润，眼皮子不曾抬起，细声细气道，“我一人便可，不劳烦公子。”
她就是脸皮子硬，嘴巴也硬，才不想垮了脸面这么快就跟宋清疏与之前一般谈笑风生，也是他轻浮对待，才不会道歉。
阿七一连推了一把男子的身子，想让他主动上前帮忙，把握机会。
谁料这夫子也是个倔脾气，见沈知意这般不通晓情意，竟甩甩衣袖，点了点沈刻之的鼻子，撂下一句话，“打扰了，在下这就走。”随后便没了踪影。
“哎，这人真是的，没个耐心。”阿七跺跺脚，摇了摇头道。
看来小姐嫁人之路漫长得很，这教书夫子模样上佳，气质儒雅，乃是女子所喜爱的，再加之浑身绫罗绸缎，绝对是出自大户人家，落魄不了。
哪知也是个没耐心的，他叹叹气安抚着好不容易见到夫子的沈刻之。
沈知意寻得眼珠子都快掉下，生生见不到宋清疏熟悉的背影，才堪堪平复自己因为他而动乱不止的心，有人叫喊着要买戏本，飘走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
这一晚上心啊，飘忽个不停。好歹有银子作伴，算是给了点慰藉，沈知意催促着阿七带沈刻之回家，晚了又该挨骂了。
书摊只余下几本戏本子，其他的全卖光了，全靠熟客的支持。沈知意摇晃着身下木椅，想着再歇歇就该收起摊子了。
她一幅懒散的姿态塞着最后一颗糖葫芦，随心地瞥了一眼天空。
街道内人来人往，佳人情意绵绵成双对，她还只能在一旁啃糖葫芦，以往沈知意都不会多看一眼，这般儿女情长，哪里比得上她的医馆来的重要。
倘若是宋清疏，她便犹豫了。沈知意散漫地收好戏本，无奈肚中空空，她又要去附近的糕点铺买桂花糕吃。
天上繁星缀满，幽幽光亮仿佛在为今日乞巧铺上一场好风景，惊了人的眼，迷了人的心。
“公子，可有心仪人啊？”
站在河边静静幽望的宋清疏，本身长得俊郎，微微端个手，那一整个的儒雅气质便都被端了出来，他目光略有一丝失落，不知在想什么。
这般不可多得的俊郎儿，自是有不少人眼红，但多是在昏暗角落默默注视，她们知晓自身几斤几两，也不敢贸然上前惊动人家。
这不，半晌才有一个面皮清巧的女子悄悄向他靠近，大胆问话。别人不敢，她敢，若是真成了，也不亏到哪里去。
“若是公子无心仪之人，可否收下小女的锦带，当做今日相识之物。”女子见宋清疏不搭话，举着锦带再次问道。
宋清疏挑了挑眉，做工精致的锦带愣是不瞧一眼，他孤傲如梅，倘若只是瞧准他面皮子还算过得去，便不管不顾，连他的为人都不清楚，便自顾自地上他面前讨欢心，他还真有些厌恶。
女子面嫩肤白，有如桃花灼灼熨烫在脸上，眉如远黛纯粹，见男子挑眉，以为是有戏了，她赶忙走得更近些，娇柔道，“公子？”
“你说说，心仪我哪里？”宋清疏的语气冷漠疏离，但眉眼的温顺又让人听不出异样。
女子稍微怔愣一下，又自以为听出这俊俏男儿的意图，便娓娓道来，“公子气度不凡，凡是女子一看，便是一见倾心。”
她夸得脸色越发红，颇有少女的羞涩。
“哦？一见倾心？”宋清疏冷哼笑了一下，戏谑笑容再次浮现脸中，他微微倾着身子，贴着那女子耳语道，“姑娘可知，来问我是否有心仪之人的，十个有九个都是这么回答呢？”
女子本是羞怯的低下头，这话语无疑是给她破了盆凉水，但她勉强站立住，只觉周身有些奇怪的东西，令她非常不舒服，她还不能走，方才信誓旦旦的说这人一定会收入囊中。
“公子若是给小女个机会，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宋清疏没有回话，只是收回身子，盯着远处，眉目有一瞬的喜意。
沈知意抱着沉甸甸的一包银子，去了李记糕点铺，往日收摊她都要来这儿，李老板也认识她。
抓了一包糕点付了银子，她正小声感叹于许久不吃还是这般软糯香甜的桂花糕，忍不住内心暗暗夸赞李老板，忽而听见了一人的声音，因为有些许熟悉，沈知意便好奇转身。
“老爷，您每年都买这些个糕点，也没见清疏少爷，平白留着也是费心思。”一小厮貌似知晓事物经过，为被称为老爷的人打抱不平，言语间都是劝阻。
“罢了，买着吧。”这中年男子摆摆手，“今日是他生辰，不买不行，怪我。”
沈知意揣着糕点嘴巴大得鸡蛋都能塞得进去，这不是宋褚明的爹么？他心痛又内疚的脸面，挑起沈知意的一颗好奇心。
难不成和他爹关系不好的是宋清疏？今日还是他生辰呢？
宋民与那日面见意气风发的样儿，再一提起宋清疏，便是满眼只留着心疼，沈知意噎着糕点在喉咙，一路上都是怔怔的。
这乞巧节过得未免也太清冷了些，生辰怎么连个人都不带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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