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八学士
被关在凉风院的谢婉此时在床榻下靠着，疲惫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天色已晚，她浑浑噩噩的趴在这睡了大半天。
她往窗外看去，初春又落了雨，粉白相间的山茶花开在外边，令人生出怜爱之心。
谢婉起身，因为没怎么进食而脑袋眩晕难耐，她走到桌前，就着中午丫鬟送来的饭食中的汤，喝了一口，肉汤早就凉了黏腻令人作呕，冰冷的触感却到让人心中一爽。
她缓了缓，推开屋子的后门，走到廊上伸手接了些雨，不似夏日雨水粘黏，凉风夹着雨倒是让被关了三天的谢婉清醒了一些。
雨点密集，落在凉风院的后院中，谢婉哥哥最爱茶花中的“十八学士”一品，在后院种了很多。
一朵开盛的茶花禁不住风雨的摇曳，哆嗦着落到了地上，谢婉走到雨幕中去，展开手帕捡了一朵起来。
她往后退，见脚下不小心压着一朵，忙的退开，拍拍上面的泥珠捡到手帕中包着。
薛玟进到院里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得知谢婉跟江湖中人闹江东官粮案法场一事被长兄禁足，等他受命忙着从京城回来，自己这个小未婚妻已经被关了三天了。
薛玟让人打开庭院栅栏门上的的锁，谢府的下人踯躅着不敢动。
听见响动谢婉回头，见到了还穿着一身官服的薛玟。
“薛玟！”她捏着花跑到木栅栏边上，那上面爬着刚长出来的蔷薇藤，一不小心，手便被藤上的刺了一下，她手猛的一缩。
“小婉……”薛玟叫她，这才见到她正脸，雨落在身上，她大概一直被关着没整理过，微风吹过碎发，遮住她的面庞。几乎可以用憔悴不堪来形容，薛玟心紧了紧，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拿伞来。”他视线不离谢婉，对一旁的谢家奴才说。伞来了，薛玟打开伞举到她头上，为谢婉遮雨。
谢婉双手握着，唇色仓白，想问问题却说不出口。
“开锁！”谢府的奴才们听谢婉叫他名字，这才发觉面前的人就是掌江湖九司的镇司使，为首的立马去拿了钥匙为他开门。
门开了，谢婉立在院内不动，天如此冷她只着单衣，是在暗自跟自己较劲。
两天时间，谢婉反思自己，知道在江东做错了事，所以被谢衍扔进院子里后饭不肯吃，不肯睡兄长的床，不肯出凉风院。
那日江东城事发突然，谢衍没费几日便将她逮回来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就立即又回了江东监刑，并且吩咐除了送饭的，不准她见任何人。
见她不动，薛玟也明白她的心思，伸手轻轻将她拉着，两步走到屋子里去。
抬手用袖口擦了擦她面上的雨水，薛玟叫身旁的人把照顾谢婉的丫鬟找来给她换衣服。
“你家家主多久回来过？”薛玟问旁边站着的人，谢家的家奴谢顺。
尽管女郎和薛玟有婚约在，他还是听家主的话，在室内看着，看着女郎。
听他问话，谢顺弓着身子回话：“回司使大人的话，家主三月初一急忙从江东带着女郎回来，交代了一些东西又立马回去了。”
薛玟正思索着什么事情，见平时跟着谢婉的丫鬟苏银来了，便站起身来：“我先出去，你服侍好你家小姐。”
说完他两步走出去，谢顺也跟着他出去。
“你家家主现在人在何处？”他站在廊上，背着手问谢顺。
“这个，小人只知今日家主会回徽顺，现在应在路上了。”
“看来他是忙完了江东的事了。”雨幕不断，他看着自己一身湿衣，：“劳烦，替我寻身衣服，我来时没有伞，身上湿透了。”
谢顺看他官服还滴着水，连忙到：“是小人粗心，这就为大人备水沐浴。”然后撑起伞：“大人这边请。”
房中苏银拿起谢婉三日没换洗过脱下来的衣服，心中不安叫她：“姑娘。”
谢婉回头看她：“怎么了？”
苏银将衣物放到一边，给谢婉跪下来：“苏银害得姑娘受苦了。”
谢婉看着地面，眉头紧锁，想了想：“不是你的错，我自己太蠢了。”
她拉着苏银站起来：“对不起啊，我没见到苏照，有个西沙派很多人都被抓了，现在人被关在衙狱，斩刑待议。”
苏银听了，眼泪立刻盈满眼眶：“小弟……”
“他……姑娘……可知他现在怎么样？”她哆嗦着问。
谢婉不忍看她伤心，拍拍她手，在她耳边小声说：“苏银不要哭，案情有异，他们会重新查案的！”
苏银惊讶，瞪大眼睛：“那……那……”
“嘘，禁声。”谢婉提醒她，又说“我们都被面上的假象骗了，劫粮案不止江湖中人在其中，内廷也有牵连，我哥怕是故意骗我去江东的。”
“上月二十八，有人血书申冤，很多人都牵扯在里面。”说完她停住了，此时谢顺走进来，面带难色。
“姑娘，家主回府，请您去内堂。”
谢婉即使心里害怕长兄责罚，也不得不出去，于是苏银跟着她，撑起伞一同去内堂。
谢婉到时，见谢衍坐着正和薛玟说话，谢顺报了一声，两人都转过头来看着谢婉。
谢婉心里发怵，硬着头皮，避开兄长视线，走到薛玟面前，漏了个笑脸：“薛玟。”
定睛一看谢婉才注意到：“哦，穿的阿兄的衣服吗？”
薛玟笑着回她：“嗯，方才骑马来时，衣物打湿了。”
谢衍叫见妹妹不搭理自己，心里不好受，提高声量：“啧！谢婉不得无礼。还不给司使大人见礼！”
谢婉立即规矩起来，蹲下身子正要行礼，薛玟已经站起来扶着谢婉：“不必不必，我们之间不必多礼的。”
“什么你们我们的？薛大人慎言！”谢衍没好气的说。
谢婉只好站直身体，可是她觉得脚没了力气，眼前忽然一黑，直直的往后倒去，苏银站在她身后，连忙托住她。
“怎么了这是？”谢衍手脚无措的问。
薛玟看她面色憔悴，皱起眉头，欲抱她，谢衍则挡住他抱起妹妹进屋，差人去找大夫。
安置好谢婉，苏银这才说：“姑娘不肯吃饭，每每食房的人送饭时，就见到桌上的饭菜一动不动……”
谢衍看这妹妹，心中不是滋味，或许不该凶她的。
直到刘心鹤来了，谢衍才离开房间。
薛玟正站在外面，他看向从屋里走出来的谢衍，面上有些担忧：“江东劫粮案法场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事关九司，陛下很是关心。”
“谁给宫里传的消息？”谢衍心中一惊，他千方百计压着消息不让传出，还是出了疏漏。
薛玟不答，只说：“小婉身边的朋友有问题，她被利用了。”薛玟说着拿了一本折子递给他。
“折子是二月二六就从江东出去的，劫粮案判的刑期是二十八日，二十九日我就见到这折子了，我在京中没能拦下来。”
“张裕准的么？”谢衍接过，见到上面的人名：“他竟然没压着这折子？不是他与江湖中人有牵扯？”
“张裕怕是和江湖中人有勾结，三日前，陛下下旨令我彻查此事，并要审当日闹法场的人。”
谢衍翻看完那本奏折，气愤道：“张裕？我就说怎么三天时间消息就传到了宫里。他是要找出江湖里谁在和他斗硬？”
“西沙的人早就算好了日子，他们和谏官有联系，前脚有人带着小婉闹法场，后脚陛下就知道了。”薛玟看着房里暗下来的灯，“当然也看清了张裕对九星的忌惮，对江湖中的态度。他虽然要灭口，但也不敢不放折子于陛下。”
刘心鹤从房间里出来：“公子。”
“小婉多日没进食，脾火旺，加之心急一瞬，血气冲上头，虚弱过度才晕厥的。”
谢衍看向她：“刘先生，不知要怎么修养？”
“我开了几副药，叫她先不要睡，熬些稀粥软饭，吃了后在用药，之后多多休息，养好脾胃免得落下病根。”刘心鹤事无巨细，一一吩咐。
谢衍仔细听了后向她谢礼：“多谢刘先生，阿顺领刘先生去抓药吧！”
谢顺领着□□出去，苏银也按吩咐给谢婉准备晚饭。
“刚刚说到哪儿了？”谢衍正色道。
“陛下派我审劫粮案。”
“陛下不知道闹法场中的人有小婉？”谢衍问。
“自然。只知道有个女子名字叫岑婉而已。”
谢衍点点头：“让你审这案子，看来陛下心中也有数的。”
夜幕已降，风带着寒意，谢衍轻轻合上谢婉房门：“去书房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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