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颠簸了一个月，季篆带着秦舞阳终于到了秦国。
好在到了秦国境内有直道，路比之前平整了不少，马车的颠簸才减少了一些。要不凭她那个单薄的小身板，这一道儿还不定怎么受摧残。
季篆下了马车，马上大口呼吸起新鲜空起来。这一路跟秦舞阳同一个马车坐了一个月，她还好，到驿馆就让系统把“荆轲”的壳子换下来，好洗澡换衣服。
但秦舞阳这一道儿可压根没怎么洗漱过。季篆离他又近，同在一个马车上，少不得要忍受他一身酸臭味儿。
好在眼下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大兄，樊将军的头颅你忘记拿了。”秦舞阳捧着木匣子下了车，对着季篆大声道。
季篆回身瞥了一眼，眉眼不变，淡然接过。
她能丝毫不嫌弃的接过来，完全是因为在赶路时她早就把樊於期的脑袋给埋了。而现在秦舞阳手里这个，是系统做出来的假货。
季篆捧着假货，转了个身打量起咸阳城来。
与后世想象的高大城墙不同，咸阳其实是没有城墙的。
系统大约因为任务马上要完成，所以一改先前一个月的萎靡不振，立时化身导游，开始滔滔不绝的为季篆讲解起来：“因为秦地四面要塞皆有重兵把守，所以从来没想过建设城墙。这也算是历代秦王的一种自信吧，他们大约从没想过有人能打到咸阳城。”
季篆颔首同意了这种说法，“刘邦大约也没想过他能打到咸阳。”
她一句话把系统的热情浇灭了大半，系统没好气道：“走吧，王宫在北边，我们大约还有一个时辰的路要赶。”
之前太子丹的钱都拿出贿赂了秦臣蒙嘉，自然不可能给他们备太多路费。路费不足，季篆自然没有钱花费重金在咸阳城里另找驿馆。
一想到好不容易重获新鲜空气，又要回到马车上，季篆面色不显，肩膀却比刚才耷拉了两分。
见她捧着匣子又马车上去了，秦舞阳不知何意，“大兄，不是去秦宫见嬴政？”
季篆没有心情再分个眼神给他，只幽幽道：“此地距离秦宫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你不想上来可以在后面跟着。”说罢她还故意使唤车夫，“走吧。”
秦舞阳见状，连忙手脚并用扒着马车上来。
又悠悠走一个时辰，才到了秦王宫前。不过要入王宫，得先在冀阙处接受检查。
季篆再次抱着木匣子老老实实下了马车，被负责秦宫守卫的虎贲中郎将将从里到外翻查了一遍。甚至有人把她手里的匣子打开来看，以确定里面装的是不是他们王上要的那颗脑袋。
季篆早料到有这样的阵仗，从始至终镇定自若。被检查时她甚至还有心情抬头去看冀阙的设计风格。
冀阙高达几十米，单个建筑形制似塔楼一般，两座高大塔楼又用拱桥连接，是当时商君一手操办修建的。这样仅仅用土质就建造起来的宏伟建筑，后世再难看到。
如今不多看几眼，实在很亏。
倒是秦舞阳这个熊孩子，之前吹嘘的如何厉害，如今临近咸阳宫，他反倒开始小幅度打起哆嗦来。
哆嗦了一会儿，他还上手扯季篆的衣袖，“大兄，可还好吗？”
季篆刚刚系好衣带，回过头拍着他的脑袋一脸慈爱，“莫要惊慌，秦宫不吃人。”
秦舞阳：“”大兄拍他的脑袋怎么感觉像拍狗脑袋似的。
那边检查完樊於期首级的虎贲朗将把匣子还给季篆，厉声道：“莫要低声交耳，先把舆图拿出来看一下。”
季篆抬起下巴，昂首摆出一副贫贱不能移的模样，“燕国地图只有秦王能看，尔等不配。”
秦舞阳被那朗将的气势吓得又哆嗦起来，上牙床与下牙床都开始打架，“大兄…不若…就给他们看看吧。”
“阿阳你记住”季篆再低头又是一脸慈爱，“咱们两个就是燕国的门面，代表燕国的骨气，如今低头，咱们更叫人看不起。”说罢还故意冷冷地瞥了一眼刚才对她大吼大叫的虎贲中朗将。
附之以继续拍秦舞阳的脑袋。
虎贲中郎将：“”这跟拍狗头真的有区别吗？
终于都检查完，之前对季篆不假辞色的另一个朗将打开大门，放季篆几人通行。
季篆把假货抱在怀里，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记的临行前太子丹特别交代，地图里裹着的刀子是猝了毒的，如果让这提前检查的虎贲中郎将不小心中招了，那不用见到秦王她的任务就提前over了。
过了冀阙再想到咸阳宫，就只能靠两条腿。
而且历代秦王为了显示身份，秦宫的地基打的都非常高。季篆常年锻炼还好，秦舞阳走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废了一刻钟的功夫，两人终于在大殿前。可入大殿之前，宫门口的羽林中郎将又是一番检查。
趁着她被检查的功夫，系统开始核对流程，“强调一下，一会儿那个叛徒‘嬴政’看地图发愣的时候，你上去直接用武器杀了他。他跟咱们一样，很熟悉这段历史，知道真正的‘荆轲’要杀他，所以看地图的时候不会太长。你一定要把握好时机。”
“时机不会太长？”季篆衡量了一下自己出手的时间，“五秒够吗？”
她出发前实验了很多次，最好的时间就是五秒以内，如果一会儿叛徒的时间短于这个，她恐怕没有百分之百把握。
“你放心，绝对比这个长多了”系统拧笑，“我早就想到了好办法，保证延长他的反应时间，绝对给足你出手的机会。”
“什么办法？”季篆好奇道。这一路上她们都没怎么交流，系统做了什么准备她还真得不太清楚。
而现实却不给她等回答的功夫，大殿里，谒者已经开始替嬴政传唤她们进殿。
季篆小幅度歪了下脖子，确定自己心态足够放松之后，才跟系统说：“进去了。”
n年后季篆回忆起这一幕，几乎是恨不得把系统当球拍出去。就差一点！如果她当时知道系统做了什么，绝对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傻乎乎的就那么直接踏入咸阳宫。
可惜，现实也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
谒者高声传唤之后，季篆捧着木盒，抬脚迈入了咸阳宫。
季篆低着头想前走，不用侧目去看她也知道满殿里所有的官员视线都凝聚在了自己身上。
谒者再次开口，“跪！”
季篆停下脚步，学着之前练过的秦礼，向大殿之中象征最至高无上的位子叩首道：“燕人荆轲，拜见秦王。”
她闷头等了一会儿，听上首道“起”之后，把盒子双手举过头顶道：“樊於期首级在此，请秦王过目。”
有侍者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木匣，季篆微微回头去看，只见秦武阳半匍匐在地上，整个身体颤抖的止不住。
又等了半刻钟，大约是嬴政亲自确认过盒子中的首级无异样，季篆听他扬声问：“燕国地图何在？”
季篆一边从怀中拿出地图，一边在众人看不见之处还不慌不忙地跟系统讨论，“这叛徒声音还挺好听，挺有磁性，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系统不屑，“大约是用了什么换声工具吧。”
季篆没答话，抬头想把地图递给侍者。却不想这一抬头，她把上首嬴政的脸看的一清二楚。
“阿统”季篆笑道，“你怎么没跟我说这叛徒这么好看？”
她视线里的“嬴政”一身玄黑色龙袍，冕旒挡着他的眼神，叫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端坐在龙椅之上，周身气势威严。即使着坐，也看的出身形高大。
且，不论脸只论帝王之气，他已经叫人忍不住心悦诚服。
只可惜那张脸太过年轻。虽然鼻梁直挺剑眉星目，看着俊美无俦，但又因为下颌角地藏不住的冷冽，稍微减弱了他身上原本可以更加强悍的霸气。
系统撇嘴，“花痴什么？这不是叛徒的脸，是嬴政原本就长这样好吗？”
“哦？”季篆笑得眉眼弯弯，“嬴政原本就这么好看？”
系统不耐烦道，“他妈就是出了名的美女，他能丑的了吗？”见季篆看的目不转睛，它又嘟囔着说，“来之前都告诉你局里有他复原的画像了，叫你多看几次你不听。一会儿可别因为犯花痴下手迟疑啊。”
嬴政见底下的燕国使者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己，不自觉眉头皱起，提高声量又问了一遍，“燕国地图何在？”
他说完之后，一旁的谒者也怒斥道，“大胆！竟敢如此直视我王！”
季篆被这一声叫回了神，但唇角的笑意始终未减。
在学校的时候她除了训练，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美男。如今大饱眼福，自然心情不错。即使知道马上就要杀人，也未能让她的好心情消下去半分。
“燕国地图在此。”季篆双手捧起地图，又向前走了几步。若说方才抬头之前她还有些紧张，那如今看过嬴政的脸之后，她可是完全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了。
只是，她心里觉得未免有点可惜，这么好看的人一会儿就要死在自己的刀下了。
系统翻了个白眼，“若觉得可惜，回去之后你可以用局里的设备看个够。”
位面局负责监控所有位面里的所有朝代，保证这些朝代按照历史轨迹正常发展，别说单看嬴政一个，如果季篆人员好，叫负责监控的人同时调出所有朝代的美男给她看也不是不能。
“局里福利真好。”季篆心里感慨完，又捧着地图一本正经地对嬴政道，“请王上许小人为您细细讲解燕国地图。”
侍者本来也要把地图接过去，但听她说完这句之后，便迟疑了一下，侧过头去以目光询问嬴政如何处置。
大殿里一时极为安静，百官皆面目肃然，猜测他们的王上会不会允准这已经算是逾越尊卑的要求。
自王上登基以来，大秦臣子尚且不被允准轻易近身。
嬴政略想了想，应下了这个按常规想很不合理的请求。
樊於期的脑袋他看过，虽然略有腐烂，但看眉眼绝对是他本人。除了通过樊於期的死震慑其他人，他更从此事中看出燕丹的态度。一国储君尚且如此软弱，乖乖奉上地图，他自然无意去为难一个不小小的使者。
有他允准，季篆捧着地图，一路递到了他跟前儿。
但她把地图放在青铜俎上之后，嬴政道：“你不必翻动，只要细讲便可。”他确实不习惯生人凑的太近。
季篆丝毫没有停滞，微微躬身道：“是，尽听王上吩咐。”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是什么。
她如此淡定，系统却紧张的开始咽口水，边咽还边叮嘱季篆：“一会儿如果没有全然把握，可以用局里带出来的武器。”
季篆微微摇头，否定了它这个提议。
虽然位面局给她提供了更厉害的武器，使用起来简单快速，血都不用见。但出发前老师也强调，那是在环境比较单一的情况下才能使用的。人多的情况，绝不可以使用局里的武器。
系统急道：“我是说为保万一…”
季篆视线还盯着嬴政，等着他动手翻动地图。心里却不紧不慢回了系统一句：“乱用会扣奖金。”除了扣奖金，其实她也怕这武器太过先进，后来接班的同事不好处理。
毕竟让古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君王没有任何外伤却一命呜呼，然后又好好活过来继续没事人一样处理政务，只怕这些人得先找人做法驱邪。
“”系统想骂娘。
“你放心，我的反应绝对比‘荆轲’快。”季篆自信道。
她是刺客学院这一届最优秀的毕业生，所以才会一出校门就被位面局派过来执行这个任务。
两人聊到此处，嬴政那里已打开地图。
嬴政压着欣喜之情，提起精神去细看青铜俎上的舆图。然而他入目之后第一眼，却不是预料中的燕国，而是“秦国”二字。
嬴政一愣，再展开去看，除了秦国，图上后面还有其他六国的位置。除了六国，还有很多他完全陌生的城邦。
而且，地图似乎特别长。
嬴政眼神里已经蓄满阴鸷，抬眼又去看季篆，示意她解释。
季篆看懂了这个眼神，她就是想利用这个时机上前。却不料发现她想上前之后，嬴政又道，“无事”。
说罢也不再管她，低头继续看地图。
季篆想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一刻，两刻，等待的时间越来越漫长。
她等的耐心逐渐消失，不是说好要她细细解说的吗？
等等，季篆终于反应过来。她盯着嬴政手中的地图，不解道：“为什么这地图那么长？”来之前她确认过，燕国地图虽然能卷匕首，但不至于那么长。
“怎么回事？”季篆生出不好的预感。
“额”系统干笑，“我想着拖长一点他的反应时间，所以来的路上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把背包里的地图，换成了世界地图。”
季篆一愣，“也就是说，他拿的是后世的世界地图？”
“是”系统尴尬应了一句，又急忙解释道，“但阿篆你听我狡辩，我也是为了让他多看一会儿好给你拖住时间。为防止他不信，我还翻译成了秦国的文字。我也是为了任务…”
季篆刚才还略带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位面局禁止执行任务之人留下太多东西，这个如果真的落在秦国，她回去必被惩罚。
她紧盯着嬴政，眼神中释放出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杀气。
眼下如此情景，索性豁出去了，把工具包里老师送的那把精钢匕首拿出来，直接刺杀。
可在她正要动手之前，嬴政突然抬头阴沉道：“地图不错，寡人笑纳了。你是谁？”
季篆被他看的浑身一僵，心里大吼道：“傻统，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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