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狡啮单手搭在车窗上，扫过后视镜，里面倒映出女人的侧脸。
今天花城非要他和宜野座肉身跑办公室，做个具体的工作总结和今后安排。
他和宜野座本来已经在外务省附近吃午饭，又被花城叫去和上级打招呼，不得已再跑回来一趟。
和傲慢又刻板的那些“大人物”见面本就是令人烦躁的事，准备离开时被人从后方怒气冲冲地喊“逮捕”，他好似一时回到战火纷飞之地，于是就下意识出手了。
只能说从海外回来快两周，他还没怎么适应这儿的平和。宜野比他先进行动课几日，已打探清楚了周围情况，情报尽在掌握中。
刚才隔着段距离目睹他使出背摔，宜野看热闹看得开心，在两人进了电梯后向他“介绍”了对他出手的女性。
女性名为元星月，二十出头，对他和宜野的年纪来说算是小姑娘。
狡啮也看出来了，她将所有感情都表露在脸上，一览无遗，任何人都能看懂。西比拉就喜欢这样单纯的人。
“听说，”宜野座说，“课长有将她招入行动课的打算。”
狡啮微微侧头，表示他听到了，同时也有些意外。
那个随所欲的女人，为了招揽行动课部员特意跑到东南亚来找他，甚至不惜让自身陷入险境，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同公安做了交易，将宜野一并带入行动课。
行动能力是很强，但只因他和宜野座能胜任行动课的工作内容。如今花城看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色相正常到能在对内外发布消息的报道课的小姑娘，绝对是有其他打算。
确实，她不加掩饰地朝他挥拳，使出暴力行为竟是色相正常者，实在少见。可惜那拳头虽包含情绪，却软弱无力。
他和宜野座闲聊着，坐上车出了地下车库，就看到女人站在路边，似乎在等车。
宜野座想必也好奇，又说狡啮刚才确实冒犯，没必要和刚入社会的人计较，就邀请了元星月上车。
想着会被拒绝，但也至少有个态度。
然而现在的年轻人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直接拉开门坐到了后座。
车内有烟草气味，我打开窗户，捕捉到副驾驶上男人的视线，瞪了过去：“瞅啥？”
“两个身份不明者开的车你也敢上。”吸烟男笑了一声：“不担心将你拐到哪里去。这里虽然比你来的地方安全，也有各种恶□□件。”
一张口就是吓唬人的话，这人真的好讨人嫌啊！
我刚要回嘴，马尾男开口了。
“你们能用我听得懂的语言交谈吗？”马尾男说。但他看上去像是猜出香烟男说了什么：“我是宜野座，他是狡啮，都是外务省行动课的成员。那么，你的目的地是？”
果然是行动课，和我想的一样。
“根津美术馆，叫我月就好。”
“啊，青山方向，的确和我们通路。”马尾男宜野座调了导航，又问道：“美术馆最近有什么展出？”
他的情绪比香烟男平和，说话的语气也温柔，更重要的是，比起短发我更喜欢长发。
综合以上原因，我回答道：“青铜器的特展。”
之前和其他人提过后，他们不是没兴趣，就是没法和我一起去，到最后只有我一人能出行。
“你适应得真快。”香烟男狡啮从后视镜里看过来：“作为刚来的入国者，要拿到外务省的a判定很不容易吧。”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友好交流，而是在试探我什么。
我才不要被卷入他的节奏里呢。
“只是西比拉系统给出了这个判定而已。”
“露天花园里告示是你贴的？”他又说。
“那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过花城小姐真是够辛苦，要管理到处散播臭气的猩猩男，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刚才我被他背摔、他被我骂，也就是说我和他之前已经扯破了脸面。他应该很清楚，我们两个人之间没必要维持虚假的友好关系。
车内沉默了一瞬，宜野座笑了出来：“猩猩。”
“猩猩和人都属人科，而且宜野，你也被包括在内。”狡啮回击了来自他同伴的笑。
他果然看到了！还视若无睹！太可恶了！
就算以后还经常要在同一幢办公楼里见面，我也不能忍！
“我说的只有某个烟草上瘾的家伙。”谁让他自己问的。
我朝镜子里歪了下脑袋，男人看到了，微微眯起眼睛，没和我争下去。但我明显感觉到了他把我当成了初入职场的菜鸟，肯定是在想这是什么奇怪的领地意识。
不过偃旗息鼓的是他，从这点来说我赢了！
我知道我确实挺幼稚的，但就是想这么做。
也没想过做什么让他大吃一惊的事，被看扁也无所谓，只要他以后别在外务省里留下扇都扇不掉的烟味。
途中宜野座回了一趟家，是要拿什么东西，还问我会不会对毛过敏。
车上只剩下我和狡啮两个人，按道理来说，场面应该尴尬得不行。
但老人常云：只要我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
我将头发别过耳旁，看到他副驾驶位置的他伸手，拿出了一个蓝绿色包装。
spinel香烟！这家伙……
“车内禁烟。”我说。
他顿了下，推开车门。我挪动位置，到了车座另一边，看向窗外：“我半径五十米内都禁烟。”
狡啮已拿出打火机，靠在副驾驶外的车门上，侧头盯着我，长吐了口气，似是很无奈：“你是狗吗？”
狗那么可爱，我才不介意被说狗。现在的重点也不是这个！
“二手烟危害多大，你知不知道。”我说。
“猩猩有需要顾虑人类的理由？”他反问，依旧拿着香烟盒：“你好好说的话，我会考虑。”
好，用我的话来反驳我，真是太好了……！
“要是你没背摔我的话，我会好好说的。”我盯着他看。
“我已经说了抱歉。抱歉。”他说：“还要怎样？”
“我不会原谅侵入了我秘密基地的人。”我笃定道。
“这么说吧，那里有洒水器，没有烟雾报警器。”他将烟盒与打火机住在同一只手里：“半径五十米？”
这么说着，他似是准备离开车，但他的同伴在这时回来了，和另一个身影一起。
虽然我很清楚自己喜欢狗并不代表其他人都喜欢，即使如此我也觉得它是一种人见人爱的动物。
但在这一刻之前，我没想到自己会出现类似于戒断症状的表现。
咖色系的哈士奇端坐在一旁，我将脸埋进了它的毛里。心脏的跳动使它的身体发热，温热的气息吹过我的头发，茸毛胜过最上等的枕芯，将人送人美梦中。
来到这儿之后不说狗了，我连一根狗毛都没看到。
街头的全息广告全都是什么“给您最真实的家居体验，狗狗多隆热卖中”。钱币伪造得再真也是假的，机器狗哪儿能代替人工狗！
啊，好幸福，原来转角遇到爱就是这样的感觉！
在我逐渐进入天堂，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刻，一旁传来一声：“还活着吗？”
扫兴的男人，竟在这种时候打扰我。
“本姑娘活得好好的！”我抬起头，想耷拉着脸表示对他的不满，可是毛茸茸的大犬就坐在身旁，我和它的距离如此之近，还能抚摸到它软乎乎的毛，所以完全没法忍住不笑。
“这是宜野座先生的狗吗？”我问：“它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是dime。”宜野座说：“平常很少有时间和它一起出门，你不介意就好。”
“怎么会介意！”我又摸了它几下，抬手遮住嘴巴，用气音说道：“dime。”
狗狗的耳朵立刻动了一下，朝我看来，透彻目光里是干净的世界。
所有糟糕的心情全都烟消云散。
但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目的地到了。
和dime呆在一起的时间转瞬即逝，我甚至想放弃展览和它呆在一起，不过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所以我只是恋恋不舍地握着dime的爪子：“我就要走了，dime，好舍不得你。”
“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来找它玩。”宜野座说。
“真的吗？宜野座先生，谢谢！”我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宜野座，他就说出了我想听到的话，果然是个温柔的人。推开车门，我又朝哈士奇摆了摆手：“再见啦，dime。”
当然，我是故意忘记副驾驶上还有一个人的。
我的腰到现在还是有点痛，外务省的地可不比瑜伽垫。
下了车，车子驶离，我看到dime趴在后车窗看这边，又朝它挥了挥手。直到车子远去，到了再看不见的地方，才转身走进美术馆。
车内，宜野座收回了看向后方的视线：“怎么样？”
狡啮慎也没答，在车还没过转角时已拿出了烟盒。他顶了一根出来，点燃后抽了一口，深长而缓慢地吐了出来。烟火闪烁。
“脾气够大。”他说。
“辛苦你忍耐了。”看着飘散的白雾，宜野座伸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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