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施晴打算做三款新品。
第一款是蛋炒饭。
这种做法简单、普及程度高的食物，在现代社会老少咸宜，她相信就算是废土世界的人们也会喜欢它的味道。
炊具还是那只黑底的旧金属汤锅，大木勺做铲子，底油用新买的鼠油。
天冷，米饭先盛出来放凉，锅里热油加入蛋液，等到鸡蛋成型但还没彻底凝固的时候，加入打散的凉饭，混合盐沫翻炒后出锅。
第二款是手工面条。
有水有麦粉就能做，还能推出汤面、炒面、盖浇面三种不同的形式。
施晴瘦小，没有揉面团的力气，所以动手的是冬奇。
在妹妹的指导下，她找来一个陶盆加水和面，中间醒两次面团观察状态，最后拿出提前擦洗干净的铁棍，来回擀平擀薄，撒些干粉防止黏连，叠起来切成细条就完成了。
“这是什么？”春奇低头观察面条，趁着冬奇没注意捞走一根，又不小心弄断了。见姐姐瞪来眼刀，他连忙拿起来塞进嘴里，生吞了下去。
第三款是酱蛋。
这种食物上次施晴已经做过了，这次是调整味道，她和姐姐轮流动手，尝试了不同的材料配比，最后确认了末世人们偏好的重口味款。
临近中午的时候，春奇彻底清理完了铺子门前的地面。
再摆上租来的两套桌椅，用餐区就像模像样了。
没多久第一波试尝新品的顾客就出现了，五位半牛族的猎兵，带头的是昨天买过炸片的年轻猎兵，名叫云新。
他领着族人们围坐在一张桌子面前，询问担任服务员的春奇：“今天都有什么吃的？”
他们是一支小队的，刚刚结束昨天半夜到今天中午的巡守工作，打算吃个午餐再回去补觉，云新还念着炸片的味道，就招呼大家来工匠铺参加新品活动了。
春奇记性不错，妹妹交代的菜品全都背了下来，“酱蛋，一份十八晶，今天过后恢复原价二十晶。蛋炒饭一份二十晶，今天过后恢复原价二十五晶，这种新品可以花钱加小料，小料目前有鼠肉和红暖菇两种。”
“我们还有面条，加肉丁和菇丁，分汤面、炒面、盖浇面三种形式，一份二十五晶，今天过后恢复原价三十晶。所有食物先付款再出餐。”
听他报完，有猎兵嘶了口气，“这么贵吗？”
云新同样错愕，昨天的炸片一份只要一晶，他以为新品的价格也不会太高呢。
而且在市场上，每份二十晶以上的价格只有肉食才叫得起。至于蛋的话，一窝火麻雀的蛋也只要十五晶。
半兔人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喊这么高的价？
来都来了，云新也不好意思起身离开，挥挥手道：“给我们每样来一份吧。”
春奇掰着手指算了算：“一共六十三晶，谢谢惠顾。”
其他族人想帮着付掉一部分，云新抬手制止了，毕竟他是组织者，大家又都是同族的好友，怎么说都该他来承担所有钱款。
等到春奇收钱离开，五个猎兵立即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起来：
“半兔人开的不是工匠铺么，怎么突然做起餐食了，价格还定得这么离谱，不怕没生意吗？”
“前两天他们就开始摆摊了，在飞龙开的旅馆那边卖食物，生意还不错，我去西面值岗的时候经过那里，东西确实闻着挺香。”
“老莫也说了，他昨天跟着云新买了半兔族做的什么片，我俩拉屎的时候他都一直念叨着好吃呢！”
“……”
可是摆摊归摆摊，食物好歹就在面前，能一眼看到。
刚才报出来的东西大家都没吃过，也不知道所谓的“蛋”是什么生物的蛋，凭什么也卖那么贵，还先收钱再出餐呢？
猎兵们互相张望着，心里开始怀疑所谓“新品”的真实性了。
身侧的族人眼睛一亮，嗓音压得极低：“云新，你是不是觉得半兔族的活动有问题，所以带我们过来查验？”
“……”云新尴尬地挠着牛角，不知道怎么扭回想歪了的族人，“等东西来了再说。”
半兔族听觉灵敏，屋内屋外十几米的距离，什么声音都一清二楚，施晴专注做事，自带屏蔽外物的气场，可是冬奇和春奇就没那么平静了，听着那些猎兵自以为是的议论，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不过换位思考下，他俩刚开始见到换出的食物时，也大呼小叫了半天不敢相信……所以，还是跟着妹妹好好做生意，拿真材实料说话吧。
两人很快就调整回了工作状态，既然饭钱收了，接下来就该出餐了。
施晴制作，冬奇学习，春奇传菜。
蛋炒饭、酱蛋、肉菇汤面，三份餐食一道接一道端到了外面，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发出了诱人的气味。
白汽袅袅升起，又随风散开，猎兵们吞着口水，集体沉默了。
这到底是什么食物，怎么会那么香？！
春奇过来送筷，打破了桌上短暂的沉寂，“几位慢用。”
猎兵们接过餐具，眼瞅着食物不知道先尝哪一样，云新招呼大家说：“都别客气了，开吃吧！”
他话音刚落，几双筷子就齐刷刷地伸到了酱蛋的汤碗里。
五颗圆蛋正泡在深褐色的汤汁里洗澡，有人上筷一夹，又咚地掉了回去，“哎哟，好滑！”
云新最先夹蛋成功，筷子沉甸甸直被带着往下坠，他担心蛋会滑掉，忙不迭张开嘴巴，囫囵吞了进去。
预期中的灼烧感并没有产生，只有柔软的蛋块伴随着咸香的汤汁，在口腔中同时绽开，他嚼了一下，再嚼一下，表情渐渐从忐忑变为了惊喜，“没事，这蛋吃了没事！”
“你们看，好漂亮……”有人咬掉一半，夹着剩下的那部分展示给其他同伴。
汤汁浸染得并不算深，里面的蛋白依然无瑕，中心一小团鲜嫩蛋黄，还没有彻底结熟，橘色的稠状，润润的带着轻微蛋腥，舌尖一挑就能卷进嘴里迅速化开。
然而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生物的蛋，云新抬头望向店铺门口，想喊春奇过来解答，余光一瞥，却见其他同伴已经把“罪恶”的筷子伸向了另外两样食物。
“这是什么？长长的细条……啊，断了！”
“好吃，这个好吃！你们赶紧尝尝，有点烫但是很香！”
“我夹不起来啊……大家轮着吃吧，小洋你赶紧的，扒完给我！”
“铁头，你大爷的嘴巴闭起来点，别那么大口，要吃光了！”
“……你大爷，我闭嘴了还怎么吃？”
云新眼巴巴地瞅着，见自己短时间内吃不上了，干脆端过酱蛋的汤碗，咕嘟嘟狂闷汤汁！
结果意料之中，剩下两样食物，他一口都没吃上。
五个猎兵，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女，饭量多大可想而知，哪怕蛋炒饭和汤面的分量已经很足了，但也经不起大家风卷残云啊。
施晴很快就接到了新的点单：两份蛋炒饭、两份汤面、一份酱蛋，共计108晶。
春奇心情愉快地躲进角落里装钱，冬奇也彻底抛掉了先前的不快，乐呵呵地照着妹妹的指导制作食物。
事实上，这帮猎兵确实有钱，堂食完了不够，还准备外带一些回去给同族，因为今天有优惠，错过实在太可惜了。
汤面不便外带，施晴推荐了炒面和盖浇面，同样美味。
“那汤汁怎么办？”有猎兵问。
施晴明白他的意思，在顾客眼里，炒面和盖浇面只是少了汤的面，花了同样的钱，少掉的那部分面汤也该有个交代。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施晴说：“我现在倒出来，几位就当喝水喝掉吧。”
第三次点单：五份蛋炒饭、三份炒面、三份盖浇面、三份酱蛋，共计334晶。
要说这帮猎兵豪气，其实他们也很俭省，不光是面汤，就连酱蛋的酱汤也全部喝光了。
等待食物打包的时候，云新倚着门框跟施晴闲聊：“小姑娘，我们今天在你这儿花了这么多钱，以后再来有没有熟客特价啊？”
整整五百零五晶呢，去市场上蹲一蹲都能买一整头小点的獠牙猪了。
施晴点头，“放心，以后会办活动的，到时候一定邀请你们。”
其实云新要的只是个态度，今天实在花了太多钱他肉疼，见施晴一脸认真地答应，他的心情也好起来，“行，那回见吧。”
见到要走，其他猎兵都有些留恋不舍，手里的食物还在散发出香气，馋得他们口水直流。
“走走走，赶紧的！”
再不回去就忍不住了！
外带的包装材料是灰背叶，严密性自然不如现代社会生产的包装物，五个猎兵前后脚走在路上，食物香气不断逸散而出，随风飘到了其他人的面前。
“什么味道？”旅馆老板飞龙正在旅馆门口赌酒，吸吸鼻子探头一看，几个猎兵刚从路上走过。
陈四瞅见了他们手里的灰背叶包，莫名有些眼熟，再一瞧他们来的方向，顿时心里有谱了。
“傻乐什么呢，赶紧下注！”
飞龙抬起满是疤痕的胳膊，晃得陶罐里的石头骰子咣啷作响，然而连开了十几把，都是输多赢少，他气得脸上的虎纹都展开了，拉着陈四不让走，“再来！”
陈四嫌弃地拂开他的手，“来什么来，我吃饭去了。”
“在我家吃，不就添双筷子的事？”
“去去去，你家住客都不要吃的东西还让我吃……”
陈四说完，也不管飞龙，拔腿转身，朝着远处走来的春奇兴奋挥手，“二春啊，我在这儿呐~！”
猎兵宿舍在补给站南侧，从半塌的建筑遗址上重建而起，新加了承重的木梁和石柱，门窗开口处也钉上了全新的金属格栅，一间屋子住四个人，还算通透。
云杭是补给站的站长，拥有单独的办公房间和卧室，因为补给站已经走上了正轨，很少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所以他现在的工作主要是听取手下的日常汇报。
什么晒在外面的一排袜子被隔壁的邻居偷了不承认，要猎兵帮忙调查，维护正义。
什么某家租户本来是兄弟练手经商，现在闹着要分家，请猎兵过去做个见证，免得对方事后不认。
还有什么儿子还是个孩子，意外“捡”到了猎兵们种植的瘤瓜，凭什么被关进监所一整天不给吃喝，站长必须给个交代……
除此之外，还有人申请减免租金，投诉佣兵行会夜晚噪音扰民，要求补给站平稳物价、治理环境、修缮墓地等等事项。
虽然这些问题都有猎兵分类处理，但云杭每天还是会雷打不动地开会，他始终认为，要想管理好一个偌大的补给站，就得多听多看。
会议照旧开过了饭点，参会人员都饿得肚子直叫，云杭同样如此，一等汇报结束，他就遣散众人：“好了，都去用餐吧！”
手下一窝蜂地挤向门口，看得云杭直摇头，身为站长，他当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疯狂，必须保持沉稳庄重的形象，等到最后再动身出去。
正美美地擦着自己的牛角呢，外面忽然有人在喊“云新”，云杭抬眼一瞧，他侄子进来了。
房间里没外人，云新也不装了，亲热地喊了声：“二叔！”
云家大哥去得早，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一直被云杭带在身边养着，甚至带到了补给站来在眼皮底下看着，两人关系亲近，早跟父子差不离了。
“带什么来了？”云杭扔下擦角的羊毛绒布，抬眼就看到了他手里捧着的灰背叶包，用藤绳扎得牢牢的，好似生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别说，还挺香，好像是吃的东西。
云新嬉皮笑脸地凑到桌前，“租在补给站西面的那家半兔人，这几天开始卖餐食了，今天还开发了新品食物，我特地跑去买了些，拿回来孝敬您老人家！”
“该不会又犯什么事儿，要我帮你摆平吧？”云杭狐疑地盯着他，手上动作却没停，小刀一割就割开了藤绳，“先说好啊，该罚就罚，别仗着我是你叔，就在别人面前耍特权。”
云新无奈，“二叔，我最近很老实的……”
“那就好。”云杭应着，注意力却一下子就被打开的叶包吸引住了。
摆在他面前的是三样食物，第一样是两颗淡褐色的圆蛋，第二样是金百灰三色相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第三样是一堆细长的白条，顶端覆盖着带汤汁的肉丁和菇丁，油味咸香闻起来让人食欲大振。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在侄子面前，云杭也没那么拿腔作调，立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云新还想跟他二叔聊聊天，结果一看人家那津津有味的模样，自己又馋了，只能往后退开一些，坐到了旁边的小桌前。
这到底是什么食物？
为什么这么好吃？
半兔人怎么做出来的？
原料还有多余的吗？
……
云杭的脑子里不断蹦出问题，可他没有闲心加深思考，只是专注地享受着面前的食物，直到最后一口塞进嘴里，他才放下餐具，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拍肚皮。
“舒服啊，再来杯酒就更好了……”
他叹着气，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心里话，反应过来的时候，老脸唰地一红，悄悄瞄向了旁边的侄子。
侄子没注意到他的窘相，正一脸期待地盯着他，“二叔，感觉咋样？”
云杭望了眼桌上的残渣，正色道：“这些都是什么？”
云新回答：“酱蛋，蛋炒饭，还有肉菇盖浇面。”
嗯？云杭不明白这些名字的含义，只听懂一个“蛋”，“肯定不是火麻雀的蛋，个头那么大，吃着也正常，没有那种灼烧一样的疼痛感。”
这个问题云新也无解：“我问过半兔人了，他们只说是鸟蛋，没说具体的生物种类。”
鸟蛋？云杭皱眉，捏起粘在叶片上的白粒，“那它又是什么？”
云新解释道：“据半兔人所说，这是一种金色植物的果实，他们在野外偶然发现的，起名叫长粒果。”
接下来就问到了盖浇面，云杭吃得出鼠肉和红暖菇的味道，但他猜不到那些细滑柔软的长条是用什么原料做的。
“半兔人说是独家秘方，不肯透露。”云新摊了摊手。
“原材料能买吗？”
“说了不卖。”
合着一问三不知？
云杭皱起了眉，“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半兔族做得出这些食物。”
不愧是补给站的站长，真会抓重点！
云新朝二叔竖了个大拇指，凑到桌前说出了自己的用意：“您不是一直在忧心补给站的收入下滑嘛，今天我尝完这些食物就在想，咱们半牛族能不能找半兔族合作，在中心市集那里开一家大型餐馆，专门赚那些佣兵的钱。这样独一无二的美食，只要稍作宣传就能引来很多人，说不定还能顺势邀请一些高级佣兵，帮忙去野外开辟更多的捕猎区……”
云杭被戳中心事，一时沉默了。
半牛族的补给站是两年前建成的，他刚来上任的那会儿，每天排队进站的异种人一眼望不到头。可随着时间流逝，捕猎活动的频繁，有价值的资源越来越少，很多以此谋生的人就慢慢离开了。
客流量下降，租户生意不佳，也跟着走了一些，作为管理者的半牛族，收入自然也大不如前。
别看现在补给站里依然人头攒动，实际上只是表面热闹，如果再不组织异能者队伍开辟新的捕猎区，结局只有两种——要么关站，要么更换站长。
无论是哪一种结局，云刚回到族里之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今年年初冰封期刚过，他就开始积极联络各方势力，希望能筹措起一支至少拥有光、暗两系异能者的队伍，然后从现有的捕猎区边缘，向污染更重的深处拓荒，这样以来补给站就有救了。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哪来合适的人选？
异种人觉醒的大多是族群天赋，觉醒异能的少之又少，想聘请异能者就要找纯种人，而且队伍配置中，光系至少一人、暗系至少两人，三人都要达到高级佣兵水平，才能成功拓荒。
有这个水平的异能者干点什么不行，非得来做“拓荒”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云杭早就去佣兵行会报了高价，然而整整两个月过去，也没人愿意接活，他都愁死了。
见二叔闷声不吭，云新又劝了一句：“您就当关心租户，找机会跟半兔人聊聊，又丢不了您的面，主要是补给站的问题吧，不能再拖了。”
云杭很谨慎，没有立即表态，只说：“让我想想……我得好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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