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番外一
纪妤在陶苒手底下做事已有六年。
回想刚到岗不久时对这位上司的初印象，和现在差距还是蛮大的。
她曾以为陶苒是个无情的工作机器，除了对公司事务追求面面俱到之外，仿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敬而远之。
不出半年时间她便发现上司在面对这些小偶像的时候时常欲言又止，明明担心得不行却又刻意保持距离。
也许陶苒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而是从未停止过克制情感的流露。
可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倒是忍不住问过其中的缘由，对方给出的说法是干她们这行的人最好不要和艺人走得太近，他们年纪还小，很容易被影响情绪。
如果因为经纪人自己的私事而耽误他们，甚至因为一时冲动毁掉演艺事业，那她会后悔终生。
纪妤由此便认定陶苒是个别扭的人。
一边像这样说着杞人忧天的话，一边又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是不是谈个恋爱就会好很多呢？
是不是长时间处在精神高压的状态下导致她人有点魔怔了。
她需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工作并不是全部。
稍微少操心一些细枝末节，艺人们还是可以好好的。
至少学学怎样才能坦诚一点也好。
这些年，陶苒周围其实也不乏像样的追求者，只是很难获得任何进展罢了。
纪妤偶然在茶水间听说过她的上司曾经有一个未婚夫。
请柬都发了，不知为何又不了了之了。
想必是受过很大的情伤吧。
所以说像她一样喜欢女孩子不好吗？
纪妤也只是随便想想，并不敢提出这种建议。
这个女人的心恐怕是灰色的，需要被照亮，却又拒绝被照亮。
六年来，纪妤过着忙碌却相对安定的生活，多亏万事都有陶苒拿主意，从不让她夹在管理者和执行部门之间左右为难。
她对自己这份秘书的工作很满意，也有自信能胜任它，因为她了解上司是什么样的人，便能配合上对方的节奏处理好任何事。
“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齐沛雯。”
这天早上，向来开门见山的上司突然说起话来拐弯抹角，不得不叫人心生疑惑。
“她是和我同一批进公司接受培训的，虽然现在不怎么联系了，但当时还算相处得不错。”纪妤如实回答。
她察觉到上司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并不理解为什么要对这种小事刨根问底。
“所以齐沛雯知道你后来被分到行政科室，现在是我的秘书吗？”
纪妤跟着回忆了一下，她确实没有透露过这一点：“我没有对她讲过。”
“这样啊，《慢游记》现在临时空出一个位子，我把导演组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了，你负责和齐沛雯对接一下，让她的艺人做个自荐。”
铺垫了这么久，原来只不过是要递个资源。
说到对接项目，她的上司总是对这种事情亲历亲为，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她打算把异样的感觉抛到脑后。
“对了，你在对接的时候不需要提我的名字，”陶苒在纪妤离开办公室前又嘱咐了一句，“最好也不要细说你的职务，把信息准确传达过去就好。”
？
这位老板已经不满足于做个活雷锋了。
她还想搞地下活动。
纪妤是个有职业素养的秘书，她不该对领导的安排表现出明显的不解才对。
于是她没有提出异议，立刻完成了领导下发的任务。
事情真正开始大条可能是从后来的这天开始的。
向来不愿出镜的上司居然在公司如此繁忙的时间点连夜派她和《慢游记ii》节目组敲定行程。
陶苒说起这罕见之事时却只是对秘书满怀歉意：“小妤，真是不好意思，原本想着也带你去看看风景的，但是我这边还有几个需要你帮我盯紧的项目”
“您不要客气，前阵子我妈妈身体不好时您就特别关照过我，您这次就当作给自己放个假，散散心什么的。”
纪妤把话说得善解人意，内心在敲锣打鼓。
六年了，她的上司终于学会养金丝雀了！
她好欣慰！
不对啊，这也不是什么可欣慰的事吧？
罪过罪过，还请原谅她的道德沦丧。
一定是最近小说看多了。
但是她的上司难道不像那种强势装a背地里却是个脆弱缺爱的omega吗？
罪过罪过，这波又是她泯灭人性了。
后来，纪妤在机场接陶苒时，又看到了惊人一幕。
她的上司一瘸一拐地拉着她藏在机场的立柱后面，只是为了远远地偷看两眼仇卿和粉丝聊天。
纪妤恐怕永远也忘不了陶苒望着仇卿时脸上的神情。
混杂在为艺人高兴和骄傲之间的情绪，居然像是心疼。
她感觉到陶苒叹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这到底是怎样的复杂情感？
纪妤非常想知道。
可她是个敬业又懂得界限的五好秘书。
她最多只能替上司拉起行李箱，提醒对方小心脚下。
在纪妤憋坏之前，她终于迎来了新的剧情。
虽然并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反而让陶苒忙得焦头烂额。
具体情况她也无从得知，只是听说公司刚推出一年还不到的pamela女团有未成年成员网恋被经纪人抓包了。
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发现对方是个骗子。
骗子又在星河工作。
对此陶苒大发雷霆，一边发誓这一次不会善罢甘休，一边又担心小孩子被骗出来阴影，说是让她面壁思过两个月，实际上不过是给了一个大长假。
上司每天表情严肃，苦大仇深，而作为秘书，纪妤认为自己有必要为上司排忧解难。
于是她装作不经意建议陶苒可以看看电视剧放松一下心情，最近热播的《初晴》就不错。
既然工作繁忙总也脱不开身，在画面里看看正在思念着的人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然而她的建议好像起了反效果。
这天中午，她在离开办公室前分明看到陶苒点开了《初晴》，下午再进来的时候发现桌上的午饭一口都没动。
“音频我听完了，你让你同学开个价吧。”
纪妤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什么阴间谈判现场。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而陶苒的表情绝对是她六年来见过的最糟糕的一次。
本分的秘书应该要自觉退出办公室的。
可是上司并没有给出任何指示，想必是出离的愤怒让她顾不上这些了吧。
于是纪妤便继续站在门口装石像，企图多听一点点八卦。
只见陶苒经历了短暂的犹豫：“hunter全体出席确实有些困难，不过…如果是一期的话可以考虑。”
纪妤震惊。
hunter出道至今已有三年，正是如日中天的火爆，成员们也渐渐在不同的领域各显其能，甚至还有外籍成员目前正在海外，于是他们的合体需要经过非常复杂的行程排期。
到底是什么交易能让陶苒虽然犹豫却还是在第一时间给了相当于肯定的答复？
“…你做什么了，就也跟着要好处？”陶苒叹了一口气，对电话那头的人很无奈，“仇卿不行，上回说好不要早餐部分了，到头来你不剪掉，以后你的节目仇卿一律不去…你敢，她也不会随便答应你的。”
好吧…听这口气，对面应该是苗导。
纪妤静静等待了一个礼拜，暴风雨来临之时，她才真正明白陶总那天提到的“音频”是郭禹恒的翻车记录仪。
就…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但她隐约记得上司那天中午看的好像是《初晴》第18集。
第18集吧，它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跟大部分小甜剧差不多，剧情中后期开始发力进入齁死人的阶段。
但是呢…这集好死不死恰好是男女主一吻定情来着。
纪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虽然大快人心，但是毛骨悚然。
又是一个艳阳天，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请问是纪妤吗？您好，我是仇卿。”
秘书看了一眼时间，江绮帆已经在总经理办公室待了二十多分钟了，应该就快出来了。
于是她没有在自己这一层级设置任何障碍，挂了电话便立刻请大堂的工作人员给女演员放行。
又过了半小时，纪妤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她好像进来的不是时候。
“陶总，这是焦一航下个季度的品牌合作方名单。”
她彬彬有礼，却很会坏事。
但这并不能怪她，要怪，就要怪催催催个不停的焦一航经纪人。
说到焦一航她又要叹气了…算了，连陶总都已经出面替她阻拦了，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希望他能够尽早知难而退。
否则她家那位可能会在百忙之中冲到剧组给他来一套武术指导。
“仇老师喝咖啡吗？”
纪妤瞧见坐在沙发上的女演员看上去很憋屈，于是心怀愧疚。
“不用，她马上就走。”
她的上司发话了，而女演员恐怕是要爆炸了。
此地不宜久留。
纪妤只好点了点头，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一周后的某一天，临近下班的时间，她被叫来办公室。
“小妤，这是华艺送来的舞剧门票，你帮我转交给齐沛雯吧。”
“好的。”
“啊…要不然还是我自己…”
秘书抬起头，她的上司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
该如何来形容呢？
就好比你用了十年的小灵通，突然有一天一觉醒来换成了智能机。
她的上司正在踌躇着。
但是她的世界好像变成彩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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