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诛蛟
似乎是因为追逐戏耍的猎物没再逃离，林间动静也随之犹豫了一会儿。
随后，鳞甲碾过泥土与植株的声响缓缓响起。
楚辛俞有些走神地想着。
七年前，楚辛俞刚把死去的爹娘埋了，一个黑须黑发的老头儿从天而降，开口便说她尘缘已了，是时候回归宗门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在玄微宗的天枢峰大殿前接受全宗成员拜见。
老头儿自称是她的大师兄，底下乌泱泱成群拜见的人，虽然不是她这一脉的，但也算是徒子徒孙。
将她丢给现任宗主江离以后，这位大师兄就腾云驾雾，钻进自己的洞府里闭起了死关。
然而在宗里生活的这七年过去，楚辛俞的修为一直停滞在练气初阶不动弹。
就连一开始走流程的测资质环节，都没能确定她究竟是何根骨。
楚辛俞修炼时，吸纳天地灵气不受任何影响，但灵气入体被炼化后，待在紫府、丹田这两处就像是扎了根，不肯遵循功法引导走完一个周天。
紫府和丹田之中炼化而成的灵炁，已经从一开始如薄雾般缥缈，到如今几乎有了实质般的粘稠。
楚辛俞可以随意调用，但就是无法引导其在体内循环周天，倘若以这样的躯体强行突破，后果自然就是……炸了！
以至于七年来，她一直都是个练气初阶的修为。
尽管玄微宗上下的态度，并未因此而改变，宗主、长老们轮番上阵，甚至请出太上长老，来为她引导灵力循环周天。
起不到效果后，又秘密请来了一些大能丹师、药师诊断，结果无一不是查不出任何异样。
但宗外难免会有风言风语流传。
楚辛俞对此倒是毫不在意，甚至一点不急。
她手握系统，这般开局，不是主角是什么？
世人如何看待，她根本不屑理会。
毕竟，主角总是孤独的。
楚辛俞心念微动，打开了自己的信息面板。
姓名：楚辛俞
种族：人族
境界：练气三阶下品
资质：？
根骨：？
福缘：？
如此神秘且充满未知的个人信息，楚辛俞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称得上是主角模板了。
这趟出来，她计划好了要碰瓷的机缘，共一百七十二个，争取找到能够解决修为停滞的办法。
修真之人，就得求稳。
蛟蟒巢穴底下的寒泉，凭借离得近的优势，成为了首选。
“小师叔祖……它，它过来了！”
正当楚辛俞感慨着自己的计划周详时，就听到徐柔略微颤抖的声音响起。
那蛟蟒盘桓此地多年，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它的躯体尤为庞大，光是从林间钻出的头颅，便如同小山一般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两个铜钟大的眼瞳，一圈圈赤棕相交的圈纹形成竖瞳模样，冷漠地看着靠着巨石的少年。
无意识逸散的妖气弥漫开来，带着慑人的威压。
看到这头蛟蟒的眼睛，楚辛俞终于明白它为何会被修士斩尽杀绝了。
精怪修炼，本就艰难，未开启灵智前，依靠本能存活的它们难免造就杀孽，这合乎天道的自然理念，开启灵智之后，天道也不会同它们算旧账。
但难免会有些妖控制不住本能，再继续妄造杀孽，这种违背了天道法则的行为，便会算在每一次大境界突破的渡劫头上。
这蛟蟒竖瞳之中煞气满溢，显然是在此处没少犯事。
难怪它已经化蛟，却还是半蛟半蟒的形态，想来是跨不过突破凝丹期的天劫，侥幸捡了一条蛟命，但血脉蜕变也被打回原形大半。
捕食少年，还是尝过吞噬活人的滋味，抵不住修士或是资质不错之人带来的诱惑。
楚辛俞略略垂眸，嘴角轻勾，语气淡然道：“来便来了，怕什么？”
她这堆符篆可不是面团捏的。
徐柔只是扎看见那蛟蟒冰冷的眼神与骇人模样，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的害怕，但听到楚辛俞这么淡定的一句话，倒有些羞愧自己的失态。
有小师叔祖坐镇，她还害怕个什么劲！
想清楚这一点，徐柔深深吸了口气，用十分勇敢的目光，直视缓缓滑行而来的蛟蟒。
楚辛俞淡定地看向蛟蟒，对方显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倒是在察觉到徐柔的存在时，竖瞳微缩了缩，随后有些兴奋地吐了吐蛇信子。
加快了滑行的速度，周围白雾愈发浓郁，泛着不易发觉的幽幽暗蓝色泽。
三十六道雷符的气机，已循阵法融入这片山林。
蛟蟒毫无所觉地闯入了符阵的范围里，在它看来，两个有些修为在身的人，以及一个让它感到很‘美味’的人，就像是三块没长腿的肉，逃不出这个被白雾笼罩的陷阱里了。
随着蛟蟒的靠近，徐柔甚至感到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小师叔祖。
只见巨石之上，小师叔祖垂眸一笑，伴随着这自信的微笑，在蛟蟒身周四处，瞬息出现三十六道雷光。
符篆的力量被激发，似乎是受到了阵法的加持，竟要比徐柔以为的更为强大。
雷元天生便克制妖邪，蛟蟒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威胁，它发出暴躁的咝咝声，阴冷眼瞳将周围环境尽数纳入，当意识到这些雷元并不似想象中能对它造成什么威胁时，蛟蟒反而被激怒了。
几乎凝为实质的白雾，忽然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蠕动挣扎。
随后，一条条幽蓝小蛇从中钻出，在半空中游动，从四面八方朝着涌动着雷元的符篆扑去。
亦有不少小蛇飞向了楚辛俞等人。
这次徐柔克制住了轻喊出声的冲动，她知道，小师叔祖绝对不会没有应对之策。
楚辛俞眼眸微亮，这招果然和那楼主说的一样好用。
她迅速掐了个法诀，脚下覆满青苔的巨石里，随之冒出一道亮光，三十六道雷符摆下的符阵，此刻才真正被激活了阵眼，彼此之间气机变得稳固，组成一张大网。
顺着气机游走的雷元同样宛若龙蛇，在这水汽充沛的环境中，它们尽管是小小一条，雷元之力却任意地四处游走。
最终将蛟蟒困缚在里，而那些毒雾里钻出的幽蓝小蛇，则是被毫不留情地吞吃掉了，化作道道黑烟消失殆尽。
雷符大阵不断发挥作用，巨石在这片山林里存在不知多少年月，早已和此地气机交融，成为阵眼后，阵法所需的天地灵气，抽调起来几乎毫不费力。
蛟蟒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但它终于感到了威胁，劈在身上的雷电攻势猛烈，使得鳞甲焦黑卷曲，不仅是肉身上所遭受的伤害。
这似乎无休止的雷元攻击，更是唤醒了蛟蟒内心最大的恐惧。
它硕大的竖瞳，锁定了三人之中的徐柔。
在场的三个活人里，只有她修为最高，蛟蟒想要挣脱这令它肉身和内心遭受双重打击的符阵，那么解决掉操纵阵法的人是最好的办法。
想法一起，蛟蟒不顾雷元密集的攻击，滑动着庞大身躯，横冲直撞地朝巨石迅速游动而来。
张开的巨口中毒牙倒钩，极为狰狞。
不断喷吐出大团大团的斑斓毒雾，随它游动的速度，朝着三人袭去。
徐柔登时睁大了双眼，她修炼时日不长，这算是头一回下山历练，阅历也不足。
但还是能够看得出，这符阵似乎快要困不住突然发狂的蛟蟒。
数道雷元像是触手般探出，死死黏在蛟蟒身躯上，仿佛数条绳索企图将它固定住，但都被狂暴的蛟蟒不顾一切地挣脱，根根绷断。
楚辛俞将这一切都尽数纳入眼底，依旧心平气和。
激荡的灵力与妖气相冲，带起的风吹卷过她的长发，带得衣袂翻飞。
而蛟蟒的动作很快，与她的平静淡然形成鲜明对比。
突如其来遭受了这么一场伤害，让它本性之中的凶戾被彻底激发，不太多的灵智都被杀念占据，只剩下要将眼前这三人吞吃入腹的本能执念。
“宗主，当真不需要出手帮小师叔祖一把吗？”
山林上空，一片云彩中冒出个人声。
女子一身白裙胜雪，裙角却突兀地染红了一片，她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有些担忧地看向下方，这头蛟蟒虽是从凝丹期跌落至夺灵期的实力，但也远不是两个练气期修士能够对付得了的。
即便是筑基期修士对上了，怕是也要殒命于蛟蟒口中。
两方交手，从来就不单纯只是看境界，尤其是这般涉及生死的战斗。
江离神情温和，并未看她，道：“徐长老，你应当相信小师叔祖。”
“……”
徐素银闻言一顿，道：“可再怎么说，让小师叔祖面对这样实力差距的妖，终究有些冒险，即使您想要让小师叔祖得到锻炼，也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江离这时才将目光看向她，微微一笑，道：“不看到最后一刻，你又如何知晓，小师叔祖不能解决这道危机呢？”
徐素银实在不知道宗主对小师叔祖的信任从何而来，如同天埑一般的实力差距，岂是靠砸符篆就能弥补的。
“若是不帮，宗主又为何带我来此，一路关注着小师叔祖的动向？”她实在不解。
“自然是为小师叔祖扫清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以免扰了她历练的兴致。”
江离语气温和地说罢，视线一转，看向了不远处浮空飞来的一道人影，唇畔笑意清雅，道：“你看，这便来了。”
徐素银眯起眼打量来人，待看清他衣袍上绣着的暗纹后，虽仍是不解，但指尖却悄然萦绕上一条细微丝线，仿佛有生命般，灵动地飘在指间。
“咦，两位道友在这作甚？”那人到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便笑眯眯地开口。
他忽然嘶了一声，掐指算了算，惊疑不定道：“难不成是二位与我有缘么？”
…
“徐柔，看好了。”
楚辛俞一抬手，在数道银光中，忽然浮现丝缕生机盎然的翠绿。
雷符大阵只是伤及蛟蟒鳞皮，无法对其造成重创，这是她早就料到的事情。
另外布下的三十六道符篆，才是关键。
鲜嫩翠绿的藤蔓从地底破土而出，生长势头极快，不一会儿便茂盛地围在了蛟蟒的四周围，齐刷刷朝着它蔓延生长，结成一张网。
蛟蟒行动的速度，确实受到了这些藤蔓的影响，缓慢了些许。
但毫无攻击力的藤蔓，挣脱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即便下一瞬，它们又迅速长了回来，但对蛟蟒而言，仅需要再一次挣脱，它看着越来越近的三个人，不断喷吐出更多的毒雾，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扭过头咬断攀爬上身躯的藤蔓。
但蛟蟒并未注意到，它身周的毒雾正在渐渐变得浅淡，好像被不断稀释一般。
接连蜿蜒攀上身躯的藤蔓，却从碧绿色泽，渐渐浓郁了起来。
纤柔的小枝条，顺着它翻卷的鳞甲舒展进去，随后整根枝条便像是瞬间失去所有汁液，变得枯萎，跟着蛟蟒向前吃力游动的动作，被轻易连根拔起。
不一会儿，蛟蟒身上就已挂着厚厚的枯萎藤蔓。
楚辛俞十指轻动，再度掐了个法诀，蛰伏了片刻的雷元再度躁动，争先恐后地落在了蛟蟒身上。
这一次，场面则要大得多。
雷元迅速点燃了枯萎的藤蔓，快速燃烧的火焰夹杂着躁烈雷元，循着藤蔓悄无声息生长进去的部分，蛮横地破坏着蛟蟒的身躯。
蛟蟒毒雾被藤蔓吸收后，转化成了另一种毒，注入蛟蟒体内。
以至于蛟蟒浑然察觉不到雷火对自己身躯带来的破坏，它狠戾而又充满贪婪的竖瞳，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三个人。
狰狞的嘴越张越大，仿佛要连带着巨石都一并吞下。
“嘭！”
几乎咫尺之距，硕大的头颅砸落在泥地上，就连昏迷过去的少年也被瞬间惊醒。
‘恭喜击杀勾云山脉-毒瘴雨林首领-赤练蛟蟒！’
‘获得：精纯灵力·壹仟。’
‘勾云山脉声望增加十点。’
壹仟点精纯灵力，相当于金丹期闭关修炼一旬的收获，放到任何一个练气期修士身上，都足以让其直接突破至筑基期，甚至因为这灵力足够精纯，还不会有任何负面影响。
但问题就在于，楚辛俞只能把它存在紫府和丹田里，跟原有的灵炁挤挤，争取融合进去。
除此之外，暂时来说就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楚辛俞微微抬眸看向前方，神色淡然，对倒地的蛟蟒毫不在意，双手负在身后，借着衣袖擦了擦手心的汗，随后平静道：
“这便是。”
“第七页，相生相克之道。”
“……”
“！！！”
比起少年被惊醒后的茫然和失神，徐柔抬着头看向楚辛俞的眼睛里，仿佛缀满了星星。
符典第七页，讲的是如何利用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来增强符篆的威力。
徐柔只是粗略地读了一遍，但自认算是一知半解了。
或许是对符篆有着极容易领悟的原因，她难免有些自信。
直到看见小师叔祖这使用雷元符和乌木符构筑而成的阵法威能，徐柔才终于明白，她和小师叔祖之间的差距有那——么大，自己怎么敢轻易就有这么膨胀的心思。
徐柔想起小师叔祖先前那句让她看好了，登时羞愧得小脸通红，微微低下头。
小师叔祖不仅云淡风轻地解决了那头蛟蟒，竟还不忘以实战让她明白符道的重要技巧。
相比起来，有一点小小进步就膨胀的她，实在太不稳重了！
装了一会儿高人风范后，楚辛俞心满意足地跃下巨石，走到彻底失去生机的蛟蟒头颅前，抬起头打量这只妖。
耗费七十二道玄阶上品的符篆外加两枚精纯灵石，才将它杀死。
一块精纯灵石，大约能够兑换五十块普通品质的灵石，而至少十块普通品质的灵石，才能购买到一道玄阶品质的符篆。
玄微宗算是福利不错的宗门，但即使是筑基期的弟子，一个月也仅能领到约莫二十块精纯灵石的修行资源。
楚辛俞这一出手，就砸出去一个筑基期弟子近一个月的修行资源。
但她一点都不心疼，因为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这些年来，不说玄微宗的供奉，单是她分派给弟子们历练任务的抽成，就攒下一大笔财富。
“呵。”
楚辛俞嘴角微勾，伸手拍了拍蛟蟒的脑袋，好好的为非作歹什么呢？争取下辈子做条好蛇吧。
顺手采集走它的妖丹，一枚银白掺杂着密集血丝的玉质椭圆珠子。
微微扭过脸，吩咐道：“徐柔，将灵石取出来，检查一遍，带走未消耗的符篆。”
“是！小师叔祖！弟子领命！”
徐柔闻言立马支棱起脑袋，非常有干劲地应了一声，紧接着行动起来，像挖宝一样在林间四处弯腰确认还有没有未被彻底消耗的符篆。
无力倚靠在巨石底下的少年，全程被彻底的无视了，他张了张干得裂开好几道口子的嘴唇，只艰难地发出几个微弱的音节。
见那道缥缈的紫色身影正在渐渐走远，就连那个鹅黄少女也随之小跑着远离，少年顶着眩晕带来的不适，竭力撑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跌跌撞撞地朝她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
…
“江宗主，您这样做，不太好吧？”
此人同样穿了一身白衣，外罩素纱，上绣四只银鹤暗纹，与徐素银比较起来，则丝毫没有仙风道骨的韵味。而他虽然一脸笑意，却生了双鹰眼，两道锐利的目光始在这笑脸上始终显得违和。
江离神情温润，道：“宗门中有人在此处历练，我身为一宗之主，多加关注有何不可。”
“……江宗主应当清楚，我姑射山人最重缘分二字，贫道本在闭关修炼，却突有所感，此处与我有缘。”吴崇被拦住好一会儿，已是耐心全无。
可架不住面前一个是玄微宗的宗主，另一个是玄微宗出了名的疯子。
他虽然焦急，可也只能强压着情绪，道：“贫道绝不会打扰江宗主门下弟子历练，只去寻缘，倘若江宗主不信，贫道在这对天发誓也不是不可以！”
冥冥中他感觉到，再被拖延下去，可就抓不住那道‘缘分’了。
徐素银忽然惊诧地低头看了眼下方，脸上的表情竟是破天荒地露出了震惊，随后又浮现几分惊喜笑意。
这番表情变化，看得吴崇心中一阵警铃大作，都说这玄微宗的疯婆娘一笑，就是要大开杀戒，难不成她这般不讲道理？连江宗主都管不住她？
徐素银朝江离拱手行了一礼，心服口服道：“宗主您说得对。”
“此间事已了。”江离微微侧过身，避开了徐素银这一礼，温声道：“将你的法器撤了吧，给这位吴长老让条路出来。”
吴崇看得满脑子都是疑惑，实在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但心有所感的机缘还未消散，既然他们不再阻拦，吴崇也没什么好说的，腾云驾雾一头扎进了山林中。
“不再跟着小师叔祖了么？”徐素银见江离转身往宗门所在的方向。
江离微微一笑，道：“看到这里就足够了，再跟下去，若是被小师叔祖知晓，她定会不喜。何况宗门事务繁杂，近来突破的弟子数量激增，便是各个弟子的渡劫事宜，都需要一一安排妥当。”
“这倒是。”
徐素银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皱起眉头看向他：“突破渡劫的弟子？数量激增？”
她不负责掌管宗门内任何一个大小事务，但也清楚宗里的弟子大致是什么层次，而近期又没什么秘境历练的机会，突破的弟子数量怎会无端端增多。
江离笑意温和，道：“是啊，我亦有些惊诧，不过总归是好事一件，许是祖师庇佑吧。”
“……”
瞎扯淡，徐素银翻了个与她样貌十分违和的白眼，不再追问。
…
楚辛俞本来还想按照攻略贴的指示，靠参照物找到蛟蟒老巢，但眼下却有更方便的办法。
只需要循着蛟蟒来时的痕迹走过去即可。
蛟蟒巢穴底下有一口寒泉，终年浮着碎冰，泉池边上是不化的寒霜，据攻略贴的楼主说，潜入寒泉中，将会获得一个冰冻的持续负面影响。
同时还会有随机的暗流出现，这些暗流源自寒泉底下一个个洞口。
楼主利用传送阵法做过测试，当感受到温热暗流时，只需要任由它将自己卷入洞中，就会被带进寒泉里藏纳的一处秘境中。
但温热暗流出现的位置一直是随机的，楼主推测，这是一个纯粹拼脸的进入秘境方式。
否则就只能靠绝对的实力，毕竟在寒泉里顶着不断叠加的冰冻负面影响，会导致行动能力大幅度降低减缓。
楚辛俞瞥了眼徐柔，这也是为什么会带上她的原因。
谁知这么一瞥，徐柔恰好狗狗祟祟地凑上前来，像是有大发现似的，压低声音道：“小师叔祖，我发现方才被蛟蟒追逐的那个少年，正偷偷地跟着咱们呢！”
楚辛俞回头一看，少年几乎只剩一口气的样子，还执着地踉跄穿梭在杂草藤蔓之中，身上又添了好几处泥痕，不知是又被绊倒了几次。
她面上神色淡然，实则却有些头疼。
身为主角的光辉果然怎么都是藏不住的，就算她有意低调，可还是如同黑夜中的萤火一般，怎么都无法掩盖。
楚辛俞停下脚步，双手负在身后，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少年终于靠近之时，轻叹了一声。
“仙人！”
少年即使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但眼神仍极为坚韧，似孤狼一般。
他咬破了舌尖让自己维持清醒，混着舌尖血的腥甜，一字一句道：“仙人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独有一身力气，愿追随仙人左右侍奉。”
“嗯？”徐柔警觉地竖起耳朵。
楚辛俞微微皱眉，审视般地看着少年，道：“倘若今日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你亦会以这种方式报恩么？”
少年神色微怔，旋即眼睑微垂，墨黑的睫毛映得瞳色愈暗：“我不知。”
徐柔听得有些无言以对，这少年实在不会说话，什么叫不知？他知不知道面前这条大腿究竟是何人！回答得如此随意，小师叔祖定不会再与他浪费时间。
“有点意思。”楚辛俞眼眸微眯。
“你可想好了，我并非你所以为的仙人那般强大，只要你不是毫无根骨，有缘随便修得什么功法，用不了多久，也会达到我如今的修为。”
她说得极为洒脱，神色不见丝毫窘迫之意。
少年闻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刚想说话，便是一口气没能提上来，重重咳了几声，脸色骤然又苍白了不少。
但他缓了缓，依旧坚定道：“只要仙人不嫌弃，我便说到做到，如往后有违今日誓言之举，自当遭天谴。”
“但我只想再求仙人一件事。”
“哦？”楚辛俞挑了挑眉道：“你说。”
少年抬眸看向她，道：“我想向仙人求一道能杀人的仙法。”
…
…
低着头迈步进蛟蟒巢穴里时，徐柔看了眼吞服下小师叔祖赐的丹药的少年，他还是那副脏得很的模样，眼神变得平静了许多，却让徐柔莫名想起自己见过最凶最可怕的妖兽眼睛。
“小师叔祖！”徐柔轻轻唤了声身前的楚辛俞。
楚辛俞没有回头，应了她一声。
徐柔有些纠结，道：“这少年说话，好生古怪。”
楚辛俞托着妖蛟不太规则的内丹，借它的气机，指引通往真正巢穴的道路，听着小姑娘迟疑的话语，她轻笑一声，“你是想说他这人古怪吧？”
“嗯……”徐柔到底是有些担心的。
小姑娘入宗前，被父母拉着手灌输了不少人情世故，她总觉着少年不太寻常，可也不好恶意揣测他人。
楚辛俞道：“你没经历过最绝望的境地，自然是不理解这种有一线希望，便不顾一切拼死抓住的想法。”
“啊？”小姑娘圆圆的脸上露出疑惑。
“这里是哪儿？”
“勾云山脉……”
楚辛俞淡然道：“是了，这里是勾云山脉，他一个普通人，这般年纪，倘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为何要闯入靖州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危险地域中。”
徐柔性格单纯，但不傻，很快便理解了小师叔祖这话里的言外之意。
随后，再看向楚辛俞背影的眼神极为灼热，里边蕴藏的星星数量仿佛激增。
小师叔祖实在是太温柔了！
“……”
楚辛俞很难察觉不到这道眼神注视，沉默了一下，道：“专心看路。”
“嗯！”徐柔应得特别有劲。
少年这时忽然开口，低声道：“主人，让我走在最前面吧，您指引前进的方向就可以了。”
这一声主人，叫得楚辛俞和徐柔都有些猝不及防。
楚辛俞顿了顿，道：“不必了，那蛟蟒生性凶戾多疑，不会容忍巢穴里还有其他活物存在，这里很安全。”
“是。”少年也不纠结，默默缀在她们身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徐柔刚从楚辛俞的话语里，给少年脑补出一个极为悲惨的身世，见他言行如此卑微，忍不住回头给了他一个同情可怜的眼神。
少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低下脸，不愿看到这样的眼神。
“还有，不用称呼我为主人。”楚辛俞觉得这个称呼不太霸气，不符合她的气质。
少年敏感的情绪一顿，随后低声道：“是，主上。”
“这个称呼也不行。”
“……是，尊主。”
终于，楚辛俞眼前不再是千篇一律被蛟蟒鳞片摩擦得光滑的土墙，而是浮动着幽幽湛蓝光辉的洞穴。
她叹了口气，道：“你也和徐柔一般，叫我小师叔祖便可以了。”
楚辛俞能理解少年想要讨好她，以求得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但如果让宗里那些个长老知道，一个双绝根骨、天资卓越的好苗子，以奴仆自居，对她主人前主人后的伺候着。
定又要连夜跑到她的踏云阁哭诉。
少年顿了顿，眼瞳不再是一片墨黑的寂静，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似乎有些局促。
最终还是低声道：“是，小师叔祖。”
这次徐柔看向他的眼神，从同情可怜，瞬间切换成了警觉。
好你个乌漆墨黑臭小子，没想到是换了个法儿企图抢她抱大腿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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