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头发还没干，夜风吹得正合适，沈越索性坐了下来，翻看手里的书。正看着，大门那儿突然传来一声“外卖来了”，沈越翻书的手指顿了顿。
这层楼就两户住户，除了季楚点了外卖，还能有谁点外卖。沈越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季楚是疯了吗，一个独居女孩，这么晚点外卖。他揉了揉眉心，已经没什么心思看书了。
季楚没疯，但快被饿疯了。她挑食挑得厉害，晚饭根本没吃多少，又跳了一个晚上的舞，回到家时，肚子饿得咕咕叫。本来她还能忍一忍，但手欠地看了一个吃播视频，结果把自己馋死了。季楚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绝不会亏待自己，于是二话不说点了个外卖。
至于安全问题，沈越不是在对面嘛……
人身安全暂且有了保障，但季楚没想的是食品安全出了问题。
凌晨一点，季楚在床上难受得哼哼唧唧。她倒是能忍，翻身把肚子压在床上，指望能减轻腹痛。勉强好受了些，以为终于快要睡时，却突然被痛醒。季楚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游离在梦境和现实的边缘，一边模模糊糊地想要入睡，一边却被痛苦拉扯得赶紧醒来。一会儿意识清醒，一会儿意识朦胧。每分每秒都过得无限漫长。
两点的时候，季楚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弓着腰下床去客厅找胃药。在客厅没头没脑地转了一圈，她才想起来，她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备药。
季楚回到房里，哆哆嗦嗦地套了件外套，准备去外面药房买药，结果刚换好鞋，肚子一阵抽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翻天覆地地搅动，季楚疼得半天直不起腰来。别说下楼了，就是走两步都是困难。她本来不想打扰沈越，但是这种情况下，确实只能找沈越寻求帮助。
季楚扶着墙，艰难地走到对门。
沈越是被一阵拍门声弄醒的，打开灯，看了眼时间，两点半。这个点肯定不是林意晚了，那只能是季楚那个冤家了。沈越揉了揉头发，叹了声气，下床开门。
“你怎……”么了？
剩下的话咽在喉咙里，面前的季楚，脸颊苍白，满头虚汗，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沈越心倏地一沉，把人带了进来。
沈越把人安置在沙发上，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
季楚捂着肚子，弓着背，身体僵直地接过水，抿了一口。
沈越看着她这个状态，迟疑地出声问道：“来姨妈了？”
季楚呛了一口，红着脸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
季楚不好意思启齿，自己贪吃结果吃坏肚子这事……怎么说怎么难为情。
但沈越早已知道这茬，看着她那表情，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心底又气又无奈：“晚上点的什么？”
被沈越戳穿，季楚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在男生的目光下，羞愧地低下头。也是，就他们这儿的隔音效果，沈越不知道她点外卖的事才怪。她小声道：“烧烤。”
沈越彻底气笑了。难怪晚上肚子痛，她不作死还有谁作死。
季楚抬头觑了沈越一眼，见他脸色难看，也不敢作妖，嗫嚅问道：“那你这儿有胃药吗？”
“没有。”沈越按了按轻皱的眉心，“你等会儿，我下楼给你买。”说完，也不等她拒绝，利索地换鞋出门了。
十分钟后，沈越回来。他一进门就看到季楚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脑袋陷在抱枕里，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怎样。
沈越唤道：“季楚？”
季楚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沈越走过去，把季楚从抱枕里翻了出来，季楚睁开眼看他，刚睁开那会儿眼神有些空，过了几秒，瞳孔慢慢地聚焦，才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季楚咬了咬唇，眼里蕴着雾气：“药买回来了？”
“嗯。还疼吗？”沈越拆开手里药盒。
“疼，还有点胀气。”
沈越把药递给她，拿起茶几上的水，发现已经冷了泰半。他起身又去厨房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季楚把药喝完，捂着肚子坐了会儿。空气静悄悄的，和沈越面对面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季楚伸手把自己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扒拉过来。
沈越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不疼了？”
“还疼。”但她仍旧倔强地点开手机，“但是疼也要给那家店打差评！”
打完差评，正想说几句话，季楚表情忽然扭曲了一下，她唰得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沈越被她动作弄得一怔：“怎么了？”
“我我我先回去了！”季楚急着往门外冲。
沈越以为又出什么事了：“真的没事吗？实在不行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不不。”季楚脸憋得通红，快哭了。只求沈越赶紧放她回去。
沈越还想问，季楚快被整疯了，肚子翻江倒海。她已经顾不及丢不丢脸的问题了，再挨下去，可能是真的丢脸了！
她说：“三急啊哥哥！！”
沈越顿在原地，季楚也不敢看，红着脸头也不回地跑回家了。
季楚从厕所出来，她飞奔到自己房里，捂着脸没形地埋进床上。啊啊啊啊！她明天要怎么见人啊啊啊！她的小仙女形象！完了全完了！吃什么烧烤！！烧烤有那么好吃吗！季楚心里那个悔恨啊，拿头撞了好几次枕头。但她又忍不住地想，她刚刚好像也没太丢脸，再怎么说没在他家上厕所，不就是三急吗！人之常情，沈越肯定能理解的。她这般安慰着自己。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沈越一反常态地被闹钟唤醒。他撑着床支起身，睡眼惺忪地在床上坐了片刻，才慢慢回想起昨晚的一场闹剧。想到季楚最后走时微红的眼梢，颤动的肩膀，像是逼入绝境的小可怜，再多说一句就要溢出泪来。沈越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扬。虽然昨晚闹到那么晚才睡，但是他现在心情出奇得好。
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上划了一下，找到想要找的那个人，一通电话打了过去。电话那头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但是他很有耐心。
终于，电话通了，季楚的声音传了过来，许是还没睡醒，声音里带着几丝软绵沙哑：“沈越？”
“起了吗？”沈越下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金灿灿的阳光射了进来，照亮了男生分明的轮廓。
“没呢，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喊你起个床而已。”沈越说。
“啊？”季楚那头估计被整懵了。
沈越轻笑了一下：“快起来吧，待会儿一起去吃早饭，我在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季楚还处于“我是谁、我在哪儿”的呆滞状态。过了将近三分钟，季楚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沈越找她过早？！卧槽，惊了！
不过也不容她惊讶太久，时间有限，她得赶紧刷牙洗脸。女生在自我打扮方面有着异常的执着，不分年龄。季楚平常不化妆，但会偶尔涂个口红，提提气色——虽然这玩意儿一到舞蹈室就没了。
收拾好自己出门，沈越已经在门口等她许久了。他一身简单干净的校服，清爽又英俊。季楚在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里好像涌起了一种未知的情绪。
“怎么想着喊我过早？”季楚和他等电梯的时候，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昨晚后来不是……”
“住口！”听着他要旧事重谈，季楚恼羞成怒地打住，“不准说！”
沈越笑了一下，果真换了个说法：“我看你每天上早自习不是很舒服，想着是不是你没过早的关系。”
季楚一愣：“你这也看出来了？”
其实早就看出来了，第一天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季楚频频地按压肚子，只是当时没放到心上，昨晚出了那事后，他才意识到她的肠胃有多弱。
电梯上来了，他们前后走了进去，按下一楼键，沈越才开口道：“每次下完早自习，就跟林玥跑了，猜也能猜得出来你没过早。”
“那你今天带我过早，岂不是把林玥的工作抢了。”季楚玩笑道。
沈越却不上当：“你不是早上要去舞蹈室吗？”
“嗯？”
“还有时间和林玥过早？”
“……”还真说对了。她们基本一练就是一上午，根本没时间出来过早。
季楚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之后就没怎么说话，电梯在往下沉，逼仄的电梯仓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季楚和他同桌那么久，不是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过，但是狭窄的空间像是一个囚笼，将他们身上的气息被迫纠缠在一起。
季楚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是淡淡的、植物般的清香。电梯门开了，新的空气涌了进来，暧昧的气息似乎也随之瞬间消散。
“吃什么？”沈越问她。
“你经常吃哪一家？”季楚问。
“徐记。”沈越说。
“好吃吗？”她侧头问他，虽然有点打击人，但她深知自己那臭德行，如果不说清楚，到时候难堪的可能会是双方，她委婉道：“我这个人比较挑味道。”
沈越这才意识到季楚胃病的根源是挑食的问题。好不好吃，沈越不好说，每个人对食物的评判标准是不一样的，就像他来讲，他只是为了单纯地满足生理需求，所以并不在乎好不好吃，能吃就行。而季楚则是在意能否下口，能否满足口腹之欲。想到这儿，他才闹明白昨晚怎么会出那一码子事。
沈越无奈，这般的话，早餐与其依他，不如依她：“那你想去哪儿吃？”
“还是去学校食堂吧。”季楚想了想说道。
沈越没有意见。
早上六点十分，食堂自然到处都是人。沈越和季楚各点了一份早餐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起吃饭。
这顿早饭吃得有些不太安生，季楚注意到好像有好多人在偷看他们，这令季楚有点头大。她忘了她们高中这个年纪正是对校园情侣充满好奇的时候。经常班上谁谁谈了恋爱，不出一天整个班上的人都知道，根本不可能隐瞒。虽然她和沈越不是那种关系，但是架不住别人“以为”，一顿饭吃下来，不知道能编出多少流言蜚语。她以前和周斯年的那些绯闻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她高一的时候和周斯年同班，周斯年性格温润，和谁都处得来。刚开始周斯年与她也只是泛泛之交，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班上的人都在说他们俩在暗中交往。递个作业就在暗中交往，帮他带瓶水就是暗中交往，眼神稍稍接触一下就是暗中交往……季楚都快被“暗中交往”这四个字搞疯了。
或许周斯年对她确实有那么个意思，但是人家又没明说，季楚想要和他划清关系都无从下手。每每她和人解释“我和周斯年不是那种关系”，就被人以“我都懂”的眼神搪塞回来——“你懂个屁”季楚想骂却骂不出口。就这么被议论了一年，她才从这段关系中解脱出来。
后来林玥也说过，既然周斯年对你有意思，何不顺水推舟得了，反正周斯年长得也挺帅的。
周斯年确实帅，但不是她的菜。她那会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每次在走廊上和人三三两两地闲谈，都是为了特意瞥他一眼。每当他从教室出来，从她面前经过，她都会故意装得若无其事地看他——好像是漫不经心的一抬眼，其实是早有预谋的视线相逢。就是现在，也是装得毫不在乎，实际上却是比谁都在乎。
季楚记得有这么一句话：“两个人陌生人坠入爱河，只有一个人知道这绝非巧合。”她和沈越还没有坠入爱河，但这其中种种也并非巧合。
她深知被捆绑的烦处，不想对沈越造成同样的困扰，她想了想，开口说道：“沈越，我明天还是自己一个人过早吧。”
沈越抬眸，沉静地凝视着她，季楚被他看得颇不自在，难为情地低下了头。过了几秒，她听到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明天一个人的话，肯定不会吃。”
“怎么会？”季楚试图狡辩。
沈越却是直白道：“因为你起不来。”
“……”季楚甘拜下风，不得不感叹沈越对她拿捏得是在太准了。如果不是起不来，她也不会每次在早自习下了后才吃早饭。
看沈越似乎并没有松口的迹象，季楚只好自己退了一步：“那我们明天在外面吃？”
“随你。”
一起过早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季楚不明白沈越为何这么执着于这件事，但她没有时间多想，吃完饭她便去了舞蹈室。
沈越刚进教室，就发现班上不少人在一边偷瞄着他，一边在窃窃私语。他充耳不闻，走到自己位上。
肖易洋已经在位上坐着了，看到沈越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沈越不瞎，看出了肖易洋笑里的揶揄。
沈越踹了他一脚，挑眉：“有事？”
肖易洋笑得乐不可支：“早上和季楚过早了？”
“嗯，她昨晚生病了，胃不舒服。”
肖易洋吹了个口哨：“哟，这也知道？”
“行了。”沈越拿起他桌上的课本拍到他脸上，“别瞎想。”
“知道了知道了。”嘴上是这么说，脸上表情却摆明不是那个意思。
沈越懒得跟他闹，反正这事过不了几天就没人再议论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书看了起来。
肖易洋看着沈越的背影，慢慢地敛住了脸上的表情，陷入沉思。他想，怎么就是季楚了呢。他想着这些日沈越和季楚的相处，好像没什么太大出格，又好像一直与众不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肖易洋想了起来，是从第一天历史课一起看书开始的。
但是又有些不对……沈越什么时候那么乐于助人了？之前有次学校公共课，当时旁边坐了个隔壁班的小姑娘，也没带书。沈越从头到尾都没搭理人家一下，更遑说共书了。最后小姑娘愣是空着手上完了一整节课。
对别人尚且这般“刻薄”，怎么到季楚这儿就独独“宽容”了？真的是美色动人心吗？肖易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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