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似是有些顾忌沈越家里还有别人，季楚在餐厅坐下来的时候比以往多了几分拘谨。
沈越去厨房端了碗面过来递给季楚：“你尝尝，方阿姨做的牛肉面。”
季楚应了一声，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吃了一口，刚入口没几秒，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看这表情，应该是满意了，沈越会心地笑了笑。
“沈越，过来拿面窝。”方阿姨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来了。”沈越转身又进了厨房。
也不知道方阿姨在厨房里和沈越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等他把面窝和豆浆拿了出来，季楚碗里的牛肉面已经见半。
“好吃吗？”
季楚嘴里还在嚼着面条，口齿不清地道：“好次。”
沈越又把面窝和豆浆递给她，拉开椅子坐下说道：“你觉得好吃就行。对了，刚刚方嫂和我说，她中午给我们送饭。”
啊？送饭？听到这儿，季楚拿筷子的手稍顿，面露不解地看向沈越。方阿姨给他送饭合情合理，毕竟是他家请的人，可给她送饭又是什么鬼？不是她脸大，她自认她和他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地步吧……？
这倒不是季楚矫情，于情于理也没听说过别人家里送饭还给同桌送个饭的。这太越界了吧。若说她和沈越有像和林玥那般十几年的交情，这饭哪怕是不打招呼地给她送了，她心里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但关键就是没这交情。平时早上一起吃个饭也就罢了，就当是找了个饭友。可现在加了个中午送饭……不是她遐想连篇，沈越这行为确实叫人误解，她到底该如何定义这段关系？
假使沈越真的在追她，她也不敢就这么坦然接受。之前有说过，季楚防备心很重，她的防备心不仅仅是对陌生人，对追求她的人亦然。季楚那心呐，跟那洋葱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总该是要“一层一层剥开我的心”。
别的男生追求妹子，嘘寒问暖送早餐，妹子不说动心没，但动容总是有的。可这种事放季楚上，人转头就支付宝到账，早餐钱算得明明白白，还多出个十块当是跑腿费。一时之间，男生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当了追求者，还是当了外卖小哥。
季楚对事不对人，沈越这让方嫂送饭的行径和别人送早餐的行为并无不同。她可以接受某人陪着他过早，陪着她放学回家，却接受不了对方堂而皇之的越线。她承认她是有点龟缩心态，她看着像是在感情里能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可她要真这样，也不至于到了高三才和沈越有了交集。
季楚想婉拒，不过开口前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怕是一场自作多情，她把沈越的话重复了一遍，像是确认似的：“给我们送饭？”说着手指还比划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沈越点了点头。季楚“这不合适吧”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沈越又说：“还有肖易洋和林玥。”
“林玥？”季楚一愣，不明白怎么还有林玥了。肖易洋可以理解，因为沈越跟他交情好，可林玥跟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怎么就突然加上了林玥了？
沈越看出她的疑惑，道：“总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尴尬吧。而且我把林玥早上的活给抢了，中午又抢了，她不得在背后骂死我。”
季楚被逗乐了：“那倒不至于。”
沈越闲闲地撩起眼皮，口气说不出的幽怨：“还是至于的……”
季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着过早的事，这几天林玥是有点看沈越不太顺眼，每次来位上找她，都会趁着说话的空隙怒瞪男生几眼。
不过就算加上了林玥，季楚心里还是在打着退堂鼓，她道：“其实我和林玥在食堂吃中饭也挺好的。”
“挺好的犯了胃病？”沈越凉凉道。
“……”自知理亏的季楚开始装死。
这事也是说来话长，本来沈越还没打算那么早让林晚意安排人过来照顾他。他自律归自律，可到底正值青春恣意的年纪，谁乐意由着别人多管。而且林晚意那边似乎被沈安绊着了，大半个月没见安排个人过来，他也懒得跟林晚意提。若不是昨天下午季楚在教室犯了胃病，他根本不会打电话给林晚意让她叫方嫂过来。
也是昨天，忙了大半个月的林晚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另个儿子在外面没人照顾地过了将近二十多天。
林晚意在电话里又是愧疚又是难安，沈越却是十分淡然道：“没事，我已经满了十六岁了。”
深谙《未成年保护法》的林大律师瞬间被她儿子噎得说不出话来——刑法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不得让不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脱离监护单独居住。”
论说话的艺术，自然是没人能比得上沈少爷，不声不响地把人噎了个半死。关键林晚意还愧疚得不行，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大清早就让家里的方嫂过来照顾沈越。
说沈越真不介意林晚意对他不管不顾那是假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沈越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不是他哭不出来，是他在心脏病这个巨大的利器面前，哭再多也是枉然。沈安本身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哪怕他百般无理取闹，也夺不走林晚意半点注意力。谁家孩子一出生就是乖张冷情、不好相与？还不是后天塑造出的。往前推算十几年，沈越不也是个乖宝宝？贴心又听话。
如今这样，林晚意不是没后悔过，但所幸沈越只是性格冷了点，虽偶有叛逆，却也点到为止，骨子里该有的教养还是有的。
林晚意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按自家儿子这性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什么女生扯上关系，但没想到竟然横空出世了一个季楚，大有降服她儿子的架势。
“方嫂你没弄错吧？真的是阿越让人小姑娘进门的？还前前后后专门为她端面、端豆浆？”早晨季楚和沈越一走，方阿姨就忙不迭地给林晚意打了通电话。林晚意听了方嫂的话，惊得嘴都快合不拢了，这哪是她儿子，怕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给穿了吧？！
“真的真的！我还看阿越专门给人小姑娘递拖鞋呢，那拖鞋都还是女士的。”方嫂眼睛都快笑眯了起来，“阿越还说让我中午多准备几份饭送到学校去。说是多做几份，其实还不是为了人小姑娘。”
林晚意一时百感交集，半晌她问道：“那个女生是住在对面的那个吗？”
“对，叫季楚。挺标致的一个小姑娘，笑起来怪乖巧的。”
林晚意眼前滑过一张明媚漂亮的脸。其实那天打照面的时候，她就觉得对门的那个小姑娘五官生得极好，她当时也想过沈越会不会和对门的小姑娘生些心思，但她又很快地否决了。他儿子什么性子她能不清楚，最不耐的就是别人扒过来套近乎。林晚意做律师这一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要说什么最准，就是看人最准，季楚一看就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如果真看上她儿子，只怕最先主动的会是季楚。而沈越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女生。
所以那时那个念头也就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根本没深想，却没想到现在和她设想的情况相去甚远。不是人小姑娘主动，而是她儿子主动。百八年铁树开花，不外如是。
其实说到底是林晚意看走眼了，季楚看着像是挺能唬人——很能玩得开那样。实则就是个纸老虎，实战经验还没纸上谈兵的沈越来得老练。
林晚意摘下眼镜，捏了捏眉骨，道：“方嫂……阿越和那个女孩的事儿，您这边帮我多费点心。阿越现在高三，那个女孩又住在对门，我担心他俩会情不自禁……总之，您懂我那个意思吧？”
林晚意话说得委婉，可方嫂哪里听不懂。方嫂是沈家的老人了，可以说沈越这孩子是方嫂看大的，比起由林晚意亲手带大的沈安，沈越更得方嫂的心。听到林晚意这么“内涵”自己的孩子，方嫂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不懂！”
不是林晚意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她儿子，而是因为出于职业修养，潜意识地将事情摆在了最坏的那一面。说句不好听的，在方嫂说她儿子和人小姑娘那些举动时，她都想到了沈越万一把人女孩子肚子搞大怎么办。她也知道这明明不可能，她也清楚她儿子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可就是会控制不住地往那方面想。
“方嫂，我知道你会觉得我是危言耸听，但是现在未成年人这种事实在太多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手里接手的几个案子，都是这种事未成年人性犯罪……我怕阿越他……”
“太太，我看他们就是朋友。”方嫂听不得这些话，打断道，“阿越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您说得这性犯罪……真不至于。”
“我就是担心……阿越那孩子打小就叛逆……”
方嫂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叛逆也没见他搞大别人女生肚子啊。”
“我……”
“太太，我知道您因为最近那些案件搞得头疼，但没必要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阿越身上。”方嫂平心静气地说，“阿越是个好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您没必要这么杯弓蛇影。我这话可能不中听，但是我想说，如果现在和一个女孩子亲密的是小安，您还会这么想吗？”
林晚意握手机的手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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