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两天后，季楚如期回了江城。
大家约好晚上在市中心的一家烧烤店见面。季楚到家后，稍微收拾了下自己，便出门和林玥范姝她们碰面。
盛夏七点的江城，太阳要落不落，留有一点霞光缀在天边，清浅的月亮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烧烤店门口满是烟火气，人来人往。沈越他们几个男生早就到了，拿着号码牌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着叫号。
季楚打老远还隔着条马路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店门前的沈越。男生穿得很随意，上身是简单的白t，下身配的灰色休闲裤，很清爽的打扮，却叫人挪不开眼。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帅得朝气蓬勃，帅得恣意无畏。
他头发比之前长了些，大约高考完后就一直没剪，季楚之前在京市见过他头发接近寸短的样子，那样下的他给人一种很锐利冷冽的感觉，叫人望而生畏。现下头发略长，身上那点清冷气质倒减了不少，像冬日雪山上升起的一轮旭日，虽冷却也和煦。
季楚注意到他周遭好几个女生都在若有似无地看他，甚至还有人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
范姝偷偷扯了扯她袖子，跟她咬耳朵：“季楚，你有没有觉得沈越好像……更帅了？”
“……”季楚叹了口气，沧桑远目，“不是‘好像’，是‘确实’更帅了。”
范姝语塞：“……合着高考不止封印了我们女生的颜值，还封印了他的颜值？！”
“这也没准。”林玥加入话茬，下巴冲沈越方向扬了扬，“他在学校穿我们那丑不拉几的运动校服，不也照样帅得没天理吗？私服只是让他回归了他原本的面貌。”林玥微顿，故作深沉道：“自然堂——他本来很就很美。”
“你说的有道理！”范姝也突然莫名的一脸深沉起来，她绝望地闭上眼，不忍卒读道，“那宋嘉轶是不是没救了？他妈的！在学校穿校服也丑，现在穿私服还丑！妈的！丑东西！”
季楚和林玥顿时笑喷。
“行了啊。”季楚笑着拉她，“宋嘉轶哪有你说的那么丑。”
“这还不丑？”范姝嫌弃地瘪嘴，“一头的发油，他家是做葵花籽油的吗？什么时候这么油腻了？还是说三天没洗头吗！”
季楚还没应声，远处的宋嘉轶像是看到了她们，疯狂地朝她们招手。
范姝见状，唉声叹气地认命道：“走吧走吧。”
走到半路，范姝突然发神经地猛拍了一下季楚的背。
“我靠！”季楚不防，心脏差点被她拍出来了，“姐妹？？”
范姝表情如临大敌，相当的庄重严肃，只见她倏地挺胸、收腹、翘屁股，气冲斗牛道：“挺起胸膛，拿出你正房的气势！”
季楚被她这么一整，搞得憋笑艰难，她咳了两声顺气，然后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范姝的肩膀：“咱就是说，以后哪天混不下去了，就来我们舞剧团，我们这一直很缺话剧演员。明人不说暗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见你骨骼惊奇，是个演话剧的人才！”
范姝：“……谢了啊！”给我混口饭吃。
又笑闹了一阵，范姝锲而不舍地要挠她痒痒肉，季楚拉着林玥当挡箭牌。差不多闹够了，三人才走到他们男生跟前，她们一来，沈越几个很自觉地起身给她们让座。
没上演什么忸怩戏码，六个人很默契地实现了座位的过渡。
男生们没走开，就那么闲散地站在她们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们聊天，气氛没一会儿就热闹起来，六个人嬉嬉笑笑。
肖易洋还记着前天沈越避开他接季楚电话那事，见季楚来了，跟宋嘉轶打了个眉眼官司，准备一起借此机会揶揄下沈越和季楚他俩，结果话还没开口，就见这俩人旁若无人的自己聊上了。
肖易洋：“……”夭寿了啊，杀狗了！
但其实他俩也没聊什么暧昧话题，可就是让人莫名地觉得暧昧。
就像现在——
季楚问：“你看我的妆是不是没化好？”
沈越说：“没有啊，挺好的。”
还挺会哄人。
季楚又说：“我今天第一次粘假睫毛，本来右眼粘得好好的，左眼却粘岔了，粘得眼皮全是胶，害得我卸了重新粘。结果越粘越怪……出门前，我想算了，大不了不戴假睫毛了。我把睫毛摘了，哪知道眼皮上糊了一大层胶水。我拔了一路，你看看，我眼皮上是不是还有？”
季楚说着抬脸给他看，沈越瞧着表情淡淡、对什么都置若罔闻的样子，闻言，倒真跟个二十四孝男朋友似的，从善如流地弯下腰，长睫微垂，目光落在她眼睛上，很认真专注地逡巡起来。
几个本来计划上去搭讪沈越的女生，看到这一幕，心里瞬间没了想法。
草，长得帅就算了，怎么女朋友还那么好看啊！！让不让人活？？？
女生们都快成柠檬精了，她们没人觉得沈越和季楚不是男女朋友，这俩人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哪怕只是纯聊天，都叫人插不进来。而且吧，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样的大帅哥也就只有这样的大美女才能相配了。
季楚因为今天要见沈越，所以有意画了淡妆。她不化妆时，就已经吊打一干艺考生，更何况化了妆的她。她是典型的西方骨相、东方皮相，眉眼生得极为明艳精致，这样的眉眼很容易落入俗套，过于美艳俗气。但她却不是，她的五官都刚刚好，不过分清绝，也不过分妖娆。而且她有着她这个年纪的清纯气儿，像盛夏清晨含苞待放的栀子花，洁白、素净。
“靠！”有女生小声嘀咕，“要是他女朋友要是没这么好看，我就冲了！”
“醒醒姐妹！别在道德的边缘试探！”
“我就想想！”
“想想也不行诶！”
……
季楚等了好一会儿，没见沈越说话，心里略微有些忐忑，以为自己眼妆真的废了。想到在沈越面前出了糗，不免有些难为情起来。她别开眼，小声问：“是不是真的很多胶水？”
“就有一点。”他说着，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睫毛。见季楚眼睫微颤，沈越笑了下，温声道，“闭眼。”
“嗯。”季楚乖顺闭上眼睛。
很快，他说：“好了。”
季楚睁开眼睛：“没了？”
“没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季楚还是拿出镜子看了看。
季楚拿镜自照的这会儿功夫，沈越注意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少了不少。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望着面前的少女，眼睛微弯，嘴角勾出一点笑意。
“笑什么？”季楚放下镜子，就看到他脸上这个特别……意味不明的笑容，她一脸莫名。难不成妆又花了？没啊，刚刚照镜子还好好的！
“没什么。”沈越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敛了敛神色，“我去前台看看还有几桌。”
“哦，好……”季楚茫然地目送他离开。
范姝手肘轻轻地撞了一下她，在她耳边低呼：“姐妹牛批！”
季楚：“？”更他妈茫然了。
范姝竖大拇指：“不废一兵一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潜在情敌！”
“……”经范姝这么一说，季楚忽然懂了沈越刚刚那是个什么眼神……果然是闷骚啊闷骚，啧啧啧。表面看出来，没想到这男人也是个炫妻狂魔，俗了俗了！
“你这脸啊不愧是给营销号冲过年底kpi的脸啊~”范姝把脸贴过去蹭蹭，“真的q弹爽手~”
季楚伸长脖子，一副生怕她贴过来的样子：“姐姐！我打了粉底的！”
“我不嫌弃！”范姝蹭得更起劲了。
季楚无法，只能喊宋嘉轶：“宋嘉轶你快管管！”
宋嘉轶很为季楚着想，一听当即就站了出来，特别豪气万丈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肩膀，说：“范姝贴我，我给你贴！”
臭男人，贴尼玛呢。范姝面无表情地表示：“……哥屋恩，滚！”
宋嘉轶一副被范姝伤透了心的白莲花模样，捂着心口，颤颤巍巍道：“所以爱是会变的，是吗？”
大伙儿被这俩活宝逗得笑不活了，沈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这行人笑得东倒西歪。肖易洋趴在宋嘉轶肩上狂笑，季楚和林玥也在抱头忍笑，肩膀抖得厉害。
沈越：……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感到和你们格格不入。
沈越无奈：“好了好了，到我们了，别笑了！”
“诶诶诶！”
几个男生在外还是要点逼脸的，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脸面开玩笑。各个脸一抹，又成器宇轩昂帅小伙，昂首挺胸进店口。
……
这顿烧烤一直干到晚上九点。
吃不是关键，聊才是关键。从高考结束，大家差不多有半个月没聚，本就有不少话讲，又逢出分，想说的话更多了。
“严主任一直说我们是最差的一届，结果没想到……还真是。”肖易洋想到今年一中的整体排名不由感怀道。
“其实咱们今年的一本升学率跟往年没什么差别，都在96左右，只不过今年运气不好，没拿到状元。”宋嘉轶说道。
这个季楚知道，她当时听到沈越658分全校第一的时候，以为沈越文科状元的名头稳了，结果没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隔壁江城二中的全校第一夺了文科状元。
江城二中也是省重点，跟一中分庭抗礼好多年。
“说句老实话，沈越这成绩真的没话讲，放往年妥妥的文科状元。只是没想到二中那个更狠，考了个667。”宋嘉轶道。
这个季楚就不知道了，一脸震惊：“我靠，这确实牛！”
“那个牛人好像叫谢屿吧？”肖易洋看向沈越。他们这些优等生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交际网，好像总是能不经意地互相认识。肖易洋记得二中那个年级第二，好像叫什么周巍来着，也和沈越认识。就是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
沈越淡淡地嗯了一声：“是叫谢屿。高二从京市转那边转来的，以前在京市的时候，也是全市前十名。”
宋嘉轶倒抽一口气，心服口服：“京市的前十，那拿状元不稀奇！”
“咱们一中也不是不能打，就是今年二中的牛人实在是太多了。”肖易洋叹气，“文科，二中出了个667的谢屿；理科，又出了个725分林初盛。我们这哪儿顶得住！”
林玥夹了串羊肉，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文理两个状元都丢了，今年一中的招生估计难了。”
范姝也在埋头苦干啃羊肉串，她含含糊糊道：“多半只能跟在二中屁股后面捡漏了。我倒不担心招生，反正咱们一中招牌在这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生源还是有的。我担心的是咱们后面那届学弟学妹——”
范姝啧啧摇头：“真是太惨了！摊上我们这群学长学姐——他们这届算是完了！”
宋嘉轶也遥想到了这群准高三们的悲惨生活，夹了颗花生米，流下了两滴鳄鱼泪：“可怜见的。”
“行了行了。”季楚笑着打断他俩施法，“你俩与其在这儿操心学弟学妹，还不如操心下自己的志愿。”
“我定下了啊……”范姝鼓着腮颊，吃着羊肉串说，“是h师。”
“我也定了……”宋嘉轶说，“s大。”
季楚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范姝嫌弃：“你就没有别的985可以上了吗？f大不行吗？”
宋嘉轶脸色还挺为难：“f大分数太低了。”
范姝：“……”你他妈。
众人乐死，肖易洋转脸笑着看向林玥：“林玥，你定好了吗？b大还是q大？”
林玥说：“b大。”
“哦豁，可以！”肖易洋看向沈越，“正好你也b大。”
沈越嗯了一声。他之前签了自主招生，即便高考没考这么好，也是b大的预备役。
“你呢？”林玥问肖易洋，“准备上哪个学校？”
他们几个人成绩都是稳过分数线的，只要定下，基本就稳了。
肖易洋说：“r大。”
“咦，”季楚发现了什么，环顾了一下大家，“那岂不是到时候我们四个都在京市，只剩下范姝和宋嘉轶在魔都？”
众人一想：“还真是！”
范姝瞬间觉得手中的羊肉串不香了，嚷嚷道：“不行！我要改志愿！我也要去京市！”
宋嘉轶急了：“别啊……”
立马把人拉到角落里去说悄悄话了。也不知道宋嘉轶说了什么，后来范姝虽然撇着嘴，却再也没提改志愿的事了。
后来季楚才知道范姝的分数挺悬的，勉强过了一本线。h师已经算是范姝那个分数线范围内最好的学校了。
烧烤吃完，聚会还没结束，下一站是酒吧。
大家都没去酒吧的经历，也没人能领个头。虽然肖易洋每天吵吵闹闹说要去喝酒，但也就嘴上谈兵。最后他们拿出手机就近找了个清吧。
清吧不远，直线距离也就一公里，步行过去要穿过一个儿童公园。
夜晚的儿童公园，静谧无声。
大门口香樟树枝繁叶茂，把月光遮得严丝合缝，一点都漏不进来。众人看对方都感觉在看鬼影一样，人影憧憧。门房吊着的夜灯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光线灰扑扑的，飞蛾都不愿过来。
大门口的电动伸缩门只留了个一人能过的缝隙，他们六人挨个排队进去。
“我就想知道这个点了，儿童公园还有人吗？”范姝搂着肩膀说。
“肯定有啊。”宋嘉轶说，“我们不是？”
“除开我们。”
“有的吧，说不定也有人和我们一样，要借道走公园。”季楚说。
“但是大晚上走这个鬼公园，不怕吗？”范姝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超恐怖的好吧！”
这儿童公园建了有二十来年，园里的设施都有些老旧，道路两旁的夜灯像没照够阳光的夜明珠，发出的光可以称得上是微乎其微。
“说起这个，我想起了之前听过的一个恐怖故事。”宋嘉轶说，“就是关于这个公园的，你要不要听？”
范姝断然拒绝：“不要！”
但是宋嘉轶兴致冲冲：“听嘛听嘛！”
范姝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宋嘉轶还是凑了过来，范姝撒开腿丫子就是一阵狂跑，宋嘉轶紧随其后。这俩活宝跑起来，落在后面的季楚她们也只能跟着跑起来追他俩。
黑漆漆的儿童公园突然传出一阵快活的笑声……嗯，意外的恐怖。
季楚没那活力，跑了一半就不跑了，看着范姝她们跑出视野。
季楚停下来，沈越也停了下来。这条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人。这里的香樟不及大门口的香樟亭亭如盖，一抬头便能看见沉沉的夜色、点点的疏星、还有挂在枝头的明月。
空气一片安静。仲夏晚风阵阵，柔软的风吹动树梢，树影涟漪般地层层荡开，聚拢又离散。月光洒在重重松针上，荫满中庭，明月当空。
热闹了一个晚上，终于找到了独处的时间与空间。
季楚侧过头，看向沈越，琢磨着怎么开口才不莽撞。
——“我们交往吗？”
——“今天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吗？”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我喜欢你，你呢？”
但她还没开口，先听到男生的声音。
夜色幽静安逸。
沈越仰着头，无色的风灌过衣角。一切都那么恰好，月色正好，风正好，少年也正好。
夜风撩起了他的发梢，渡着他的声音，没有多余的话，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感慨：“风好温柔啊。”
“啊？”季楚傻傻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轻轻弯起嘴角：“我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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